男女主角分别是储越江应的女频言情小说《独宠枝枝 番外》,由网络作家“窗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为了不进后宫,我在储越登基前逃了。我藏了一年,还是没躲掉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抓到我那天,他命人灌了我一碗汤药,将我推向床榻。他想让我求他......1.我穿越成了一个陪嫁侍婢,刚穿来没多久,国家就亡国了。我被战胜国的军队押着去往他们王都祭祀。一路上,我饥肠辘辘,饿得几乎难以忍受,还被长鞭打的皮肉翻张,浑身的伤。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的是,我身为人祭,等祭祀时,会被活埋或者活活烧死。可重活一次,我怎么能被这样残忍的手段折磨而死。我一路想尽各种办法自救。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我吃完士兵发的一块干饼,便起身佯装去河边喝水。公子储越果然在河边,身旁还站着一队士兵,无法近身。储越是廉国王储,这次就是他带兵扫平了原身的家国。我远远就地跪下,用储越...
为了不进后宫,我在储越登基前逃了。
我藏了一年,还是没躲掉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抓到我那天,他命人灌了我一碗汤药,将我推向床榻。
他想让我求他......
1.
我穿越成了一个陪嫁侍婢,刚穿来没多久,国家就亡国了。
我被战胜国的军队押着去往他们王都祭祀。
一路上,我饥肠辘辘,饿得几乎难以忍受,还被长鞭打的皮肉翻张,浑身的伤。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的是,我身为人祭,等祭祀时,会被活埋或者活活烧死。
可重活一次,我怎么能被这样残忍的手段折磨而死。
我一路想尽各种办法自救。
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我吃完士兵发的一块干饼,便起身佯装去河边喝水。
公子储越果然在河边,身旁还站着一队士兵,无法近身。
储越是廉国王储,这次就是他带兵扫平了原身的家国。
我远远就地跪下,用储越可以听到的声音开口。
「公子,奴有兵器想要献上。」
储越并未转身。
士兵们也纹丝不动。
四面八方只有潺潺流水声。
我屏住呼吸。
微风拂过,河边芦苇轻轻摇荡。
在又一阵清风时,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
「上前来。」
声音清泠,如屋檐雨珠滴落。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声音的人平了两国,要用战俘活人祭祀。
我起身上前。
趁着走路的功夫,我余光瞥到这位四公子储越的样貌。
这时期崇尚白色,贵族家公子经常着白色锦袍。
而这位廉国四公子却是一身墨色长袍,宽袍大袖,袍上绣着繁复的九头鸟图腾。
远远看去便觉得威压摄人。
储越居高临下,慢条斯理问道,「是什么样的兵器?」
我伏地而跪,平静开口,「当今天下旷古未有。」
上头传来一声很轻的讥笑。
「呈上来吧。」
「现下还没有,奴可现在做出。」
周围一阵吸气声!
2.
纹丝未动的士兵们恐怕都在想这个大胆的战俘会被怎样处死。
我担心储越也在勾勒这个想法,抬头笃定说道。
「奴只要一日时间便可制出,只需公子给我一位亲信相助即可。」
储越沉默几秒,随后指了领头的一位将军。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旷古未有。」
得了命令,我躬身退出。
从头至尾我都低着头,声音冷静。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内心有多么忐忑。
时间比较紧,我带着储越指过来的将军,来到满山遍野紫色小花的山丘。
这是我白天走过时看到的。
这种花叫海州香薷,又叫铜草花。
它只生长一个地方。
那就是拥有铜矿石的山野里。
这片绵延的山丘,是一处铜矿山。
而且我还发现,随行的士兵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他们手持兵器皆是长鞭,或是燧石制成的兵器。
燧石硬度比玻璃高,用它制造而成的箭头可以将人骨头射穿,但是——
他们没有铜铁制造而成的兵刃。
我还状似无意的向同样沦为战俘,之前和我一个府邸的奴仆打听了,他们这里也没有铜镜和铜铁制成的刀具。
来到一块暗绿色岩石处,我对着那位将军说。
「麻烦将军派人将此地围住,非请莫入。」
话音刚落,便看见储越走过来。
他没带随从,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抬手示意我开始。
我向他微微一福,开始指挥,「在那里挖两块绿色的石头。」
他们顺着我手指的地方挖出了两块孔雀石。
我用手摸了摸,然后说道,「将它们碾碎,并在地上挖一个半米的深坑。」
又让人去准备了木炭、黏土,还有两根竹管。
一切准备就绪。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制造工艺。
这是我上一世在网上了解到的。
有一年我在湖北大冶铜绿山旅游,导游声情并茂地讲了铜草花和古人制造青铜器的智慧。
我很感兴趣。
便去网上找了视频看。
这时火已点燃,孔雀石也已碾碎放进了黏土捏的罐子里。
「将泥罐放进火坑吧。」
他们效率极高,我说什么便做什么,每一步都精确完成。
我准备寻一块草皮,转头间竟然发现储越正一瞬不瞬盯着我看。
眼神里满是审视。
见我看过去,他对上我的眼睛。
3.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感受到他的俊美。
面部线条有棱有角,眉眼冷峭。
眼神射过来时,就像前世在漫画里看到的冷峻少年。
然而就是再俊美的人喜用火烧、活埋那些法子杀人,我也没了半点好感。
移开视线,我让人在木炭上又铺上一层木炭,最后盖上一块草皮。
在这期间,竹管插进木炭里,不断有人往里吹气。
几个时辰后,天已经微微转黑。
储越一直没走,我也不好坐下来休息。
实际上我已经筋疲力尽,强撑着站了一天。
前天被鞭子抽到的地方还没有结痂。
路上半月更是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仅仅两天,我就看到不断有战俘病重倒下。
然而廉军没有给他们叫大夫医治,而是在确认病重时,直接扔下山坡,喂了狼群。
我现在全凭意志力强撑着,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人把木炭扒开,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泥罐内的孔雀石已经完全融化成液体。
几个士兵也看到了,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们根本不相信几块石头可以烧制成什么兵器。
储越也过来往泥罐里看了看。
我没理会他们,继续往下进行。
我手指着用黏土凹出来的刀具模型,对其中一位士兵说。
「把液体倒进凹槽,倒的时候小心点。」
火红的液体流进模型,液体很快成型,凝固成刀的形状。
在场的人都凑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此刻铜刀还是一个黑乎乎的物体。
我让人在上面浇灌上热水,然后拿出来在石头上不断打磨。
直到——
明光锃亮、金光闪闪。
身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成功了!
亮晶晶的金铜色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在场的人全都满脸惊奇、惊叹,眼神里全是兴奋。
包括储越。
他拿在手里反复端量。
爱不释手。
几次欲言又止。
好似不知从何问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烁亮的小刀仔细收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火堆还在零零星星燃着。
储越走过来,在我身边站定。
鼻间蓦地传来一股乌沉香的味道。
很奇怪,明明是残暴不仁、暴虐无道的人,身上却是馥郁的沉木气息。
「你师从何人?」
4.
他的声音就像这清凉的夜色,清冽泠然。
对于他有此一问,我一点不奇怪。
事成之后,他定要知晓此法有多少人知晓,不能为所用者必定会斩草除根。
如今的这片矿产再加上制铜工艺,就像前世的石油一样,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拥有者就意味着更易于一统天下。
我蠕动着唇瓣说出早已想好的答案。
「是梦里…一位长者。」
我想过了,这样说是最妥帖的。
这里信鬼神,无需我多说,他们自己便会去揣度神灵的意思。
即使储越怀疑我的说法,但他也拿不出证据。
听到这个答案的储越定神瞧我,直直看进我的眼睛里。
随后他低笑一声,转身将火堆灭掉。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隔天。
冶铜的那位将军过来找我。
他叫禄和,自小便跟在储越身边,是储越的心腹。
此刻他态度一改昨日的讥讽,脸上带着笑容,让人牵过来一辆马车。
我带着江应一起走进车厢。
他也完全默许。
我猜测昨晚,储越应是已派人调查过我。
如今他们对我以前之事,恐怕比我自己还要清楚。
马车内布置奢华,铺着虎皮地毯,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
过来一位大夫,他把完脉,开了一张药方子,还留下一罐药膏,嘱咐我记得每日都要涂。
大夫走后,江应赶忙凑过来,「姐姐,你是不是…不用祭祀了?」
江应就是那个原先和我一个府邸的奴隶。
有一次他不小心落水,我跳下去救了他。
所以这一路上,他也对我多有照顾。
我笑了下,「嗯,不用了。」
「你真的有兵器吗?」
我不想骗他,但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我蹲下来看着他,认真说道,「阿应,我知道了一件事,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公子,此事对他有益,所以我安全了。」
「但是这件事我不准备跟你细说,因为如果你知晓了,今后便没了选择,此生都要为大公子效命。」
不是为廉国,而是为大公子一人。
知道这种兵刃制造工艺并非好事。
如若不能得到大公子信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想他今后悬着心生活。
江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5.
赶路的进程越来越快。
每日早早启程,到了很晚才停下来。
我坐在车里掀开帘子,这里的天空是烟雨后的青色,格外漂亮。
可即使再好的风景,我也很想念前世的一切。
我很幸运,自小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大学在国外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可以说到死之前我都是顺遂的。
而如今醒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封建王朝,稍有疏忽便会丧命。
这天队伍中午休息。
我刚喝完药,有一人掀帘而入。
竟然是储越。
他依旧一身黑色长袍,只不过今日头发和长袍,不扎不束,十分随意。
我起身恭敬行礼,跪坐在茶几旁。
他没看我,看了眼盘子里叠放的点心,「不好吃?」
这里的点心做得干涩难以下咽,只有江应在的时候会拿着吃。
但江应今天一大早跟着禄和出去骑马了,所以点心还是满满一盘,一点未动。
「平时很少吃,有些吃不惯。」
「伤可好了?」
我点点头,「好多了。」
「那出去走走。」
如今正是九月,桂花飘香的季节,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味道。
储越跨步往一座山上走。
他腿长,步子跨得有些大。
我的腿还没好利索,不一会便跟他拉开一大段距离。
走了一段,站在原地等我,也不催促,耐心瞅着极好。
山不陡,却绵长。
到了山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储越从怀里拿出那柄铜刀,递过来给我看。
这刀只比手掌略长一些,形状也不完美。
我当时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做出来保住性命即可,并不是要打造一把精致的宝刀。
然而如今这柄刀,却被反复打磨,通体晶亮,末端还做了刀柄。
储越嘴角一扬,「当时你说要献兵器,但我如何都不会想到….你要给我献上的是上万件兵刃。」
那片绵延的山丘,确实可以冶炼出成千上万件兵刃。
且还不止于兵刃。
从飞机失事,到借尸还魂,再到如今死里逃生,立了大功,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
放松下来便会拼命想念前世的家人,我父母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便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突然接到我的噩耗,不知道他们怎么承受。
手忽然被握了一下,我陡然缓过神来。
才发现储越已经将刀从我手中取走,「你可有什么愿望?」
嗯?
愿望…当然是想要回去。
他见我不说话,目光落到我脸上,「刚才在想什么?」
正想随便扯个理由,但还未开口,忽然有无数短箭穿射而来。
直直往我们身上扫射。
6.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储越扑倒在地。
飞射而来的箭就像一场流星雨。
我被储越压着,一动不敢动。
他身上好闻的乌木香被血腥味覆盖。
短箭是由燧石而制,此刻储越的胳膊上正直挺挺插着两根短箭。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我控制不住的身体直发抖。
箭雨停下时,大批脚步声由远及近。
储越拔出带血的箭,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抱紧我」便带着我滚下山坡。
他找了一处山洞,我们跌跌撞撞进去藏好。
储越黑色的袖袍变成了暗红色。
他脸色白得可怕,声线虚弱,我凑近才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箭上…有毒,我恐怕不行了,你...跑吧。」
此刻一个想法电闪雷鸣般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
我没接他话,从裙子上扯下一块布系在他伤口处。
他已经晕死过去,我并不认识什么草药,这里也没有水。
几个时辰过去,天色逐渐黑下来,那群人始终没有追上来。
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应是储越——
他自己安排的的一场暗杀。
目的应是…试探我。
当世绝无仅有的制造兵器技术,他不信一个奴隶女子自己便会了。
更何况他在我这里没得到让他信服的答案。
杀了我轻而易举,但他是要揪出我后面的人。
我觉得能够理解,一个切切实实的奴隶,有如神助,知晓绝世兵刃制造之法,这让谁都想不通。
我在上山时心里便已经觉得奇怪。
储越的身份,他个人的生死已是其次,可他还要为门下跟随的一众人负责。
他在大军在侧的河边休息,尚有士兵在侧,而带我上山却未带一名士兵。
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我定下心来。
此刻他已经晕死过去,我摸了下他的额头,滚烫。
山里的夜晚气温低下,地上更是冰凉。
既如此,我决定配合他,省得以后再有什么试探怀疑。
我找来一些干草铺到地上,将他移到上面。
又把自己外衫脱下,盖在他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我挨着他坐下。
白日喝的药容易犯困,如今撑到半夜已是极致,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有什么东西缠上我的脚踝,继而一痛。
我猛地惊醒。
7.
「别动。」
怎么能不动。
是蛇。
我头皮发麻,全身血液冰冷,死死攥着裙摆,拼命忍着一动不敢动。
在蛇又要下口时,储越即时捏住蛇的三寸,而后狠狠甩在石壁上。
蛇身撞到壁上后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我全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这一情景比之前在路上挨的鞭子还要恐怖太多。
储越给我处理完伤口,把我的衣服拿起来给我披上,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给我裹住。
他安抚我,「别怕,不是毒蛇。」
到了此刻,声音依旧舒缓从容。
他脸色比昨日更差,山里地上睡了一晚,我的额头也开始发烫。
「公子现在可能走路?」
储越沉默地看我一眼,扶着墙壁起来,「走吧。」
我原本是想等着储越的人来找到我们,可如今我已经发烧了,如果他的人今天不来,再在这里待一晚,恐怕会烧出炎症。
这里医疗落后,我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天已大亮,晨光落在身上,带来些暖意。
两个病号相互扶着往军队的方向走。
期间迷路了两次又折回重新走。
我是个路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路。
储越在这方面全程变成一个废人,我走哪里他便跟着,不提任何意见。
只是他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一直紧紧用力圈着我,让我的腿很省力不至于那么痛。
我看了眼他发白的脸色,像是马上就能来个晕倒,我吓得连忙问:「公子你还行吗?」
我身体往外侧挣脱,「你不用扶我….」
没想到那只胳膊不松反紧。
我没再说,只能仔细辨路,不要再走错。
两人走走停停,饿了就摘野果吃,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看到了军队的马车。
江应看到我立马扑过来抱住我,含着泪看我有没有受伤。
储越眼睛瞥了眼江应,将我拉出来,「先去看伤。」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女大夫,她将我袜子褪去,肿得老高的脚踝露出来。
我心里无奈,来这里短短数日,已经伤了两回。
在前世,父母将我保护得好,身上几乎没有磕磕碰碰。
生过最重的病不过也就是感冒发烧。
包扎好,储越叫我过去。
他确实中了毒,此时正在喝药。
看见我进来,他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
我微微一福,过去坐下。
也就是刚刚坐定,我的一条腿就被抬起来。
储越握着我的腿放到他腿上。
这是干什么?
我完全惊住!
本能地往回收腿,却被他的大掌压住。
8.
「我看看伤。」
这个姿势太过怪异,我脱口而出,「不…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但腿被他死死固定住,任我怎样都纹丝不能动。
储越虽受了伤,但此刻却神色自得,心情极佳。
我的小腿上都是疤痕,他要检查伤口自然可以看到。
那些疤痕纵横交错在白皙的肌肤上,狰狞不堪。
储越沉吟了片刻,「到了国都,我会给你找来药,这些都会去掉。」
—
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夜。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渐渐冷静下来。
虽说储越重视我,我该高兴才是,但我总觉得有些别扭。
在礼仪上,他过于随意了。
我当然不会把这当作喜爱,即使在思想开明的现代,男人也知道不能随意动手动脚,何况这是千年以前的封建王朝。
就算我以前的身份是奴隶、战俘,现如今却也算是他的门客了。
他这样举动又觉得他没把我当作门客。
第二日军队早早出发,于傍晚到了国都。
这支队伍在路上风尘仆仆二十多日,终于到了廉国国都。
国都城内百姓沿街恭祝储越凯旋。
都城内庭院楼阁、酒肆茶楼比比皆是。
我跟江应直接被安排到储越府邸。
而储越则进王宫面见国君。
储越府邸内除了正厅,东西北均有厢房。
东面为储越住所,就他一人住,很安静。
而西面就不一样了,住满了储越的姬妾。
我就被安排到了热闹非凡的西厢房。
到了此刻,我才认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没银子。
没银子就没办法买宅院。
隔天一早,我在一群女人的声音中醒来。
门外姬妾们对我格外好奇,七嘴八舌猜测公子为何将我带回来。
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我心里估摸着不下数十人。
我不想跟她们打照面,也不知道顶着「储越姬妾」的身份如何跟她们交流。
索性推开门,目不斜视就往前走。
不过还是扫到一众女子,数十人我实在说少了。
这人数凑个班级都绰绰有余。
这些女子全都长裙拽地,飘飘逸逸,无不精美。
反观我,穿着粗布衣裳,腿上的旧伤没好利索,又添了新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想来比较狼狈,给她们的冲击力太大,竟然瞬时都安静下来。
9.
吃完早餐我立马去找江应。
因为侍卫和下人房都满了,他被安排到一个挨近柴房的小屋。
我本以为他还未起床,没想到他竟在院子里蹲马步。
我紧走几步过去,「你这是在锻炼身体吗?」
小江应双腿弯曲,身体一动不动,这个样子看着很可爱。
「我今日开始跟着习武了?」
他小脸上都是汗,我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有人教你?」
「有,禄和将军。」
那也就是储越吩咐的了。
江应收起动作,小脸上情绪不好,「姐姐…他们要人祭了。」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没有灭国之痛。
但是江应…肯定会有。
换到我身上,假若前世我的祖国…我也不能接受。
祭祀的事,我一直没忘。
可我无能为力。
这不是储越定下的,也非廉国定下,这是这个时代当下的通则。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不是这些人,也要有其他人顶上。
国灭后,王室贵族公子女郎全部处死。
男奴仆沦为奴隶,女奴用于祭祀。
当初我将冶铜工艺全程展示给储越,有一方面原因就是我不希望有一天廉国战败,不想再次成为战俘。
储越在王宫呆了三日才回来。
府邸执事过来,告诉我公子让我过去一趟。
即使今日储越不传我,我也要过去见他。
这几日我的门都要被他的姬妾们敲烂了。
10.
执事在前面领路,我一路跟着进了东苑。
走进厅内,才知晓储越也是刚进府,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
面见君上要着云锦白袍,难得见他穿白衣,我不由多看了一眼。
袍上层层叠叠绣着九头鸟图腾,纹路华贵优美,趁得他整个人温和了不少。
储越将茶杯放下,指了指身侧的位置,「住得还习惯吗?」
他指的这个位置让我顿时想起那天被他抬起腿的情形。
我脚步一拐,坐在下侧。
储越看着心情挺好,我直接开口,「公子,可否给我些银两?」
「可以,稍后我便让人抬去给你。」
我没想到就这么容易。
事情已经说完,我便低头等着他其他问话。
既然刚进府就传我来,肯定就是有事找我的。
储越气色好了很多,也没用人伺候,自己慢条斯理地脱下宽大的外袍。
「午间过来一起用饭,先退下吧。」
传我过来竟然就是说这个事。
我压下心里的讶异,行礼告退。
没多久,执事便带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
一米大的箱子里塞满了银子、首饰罗裙。
怪不得刚才储越说抬。
我用布袋子随手装了几块银子去找小江应。
到了发现他居然还在练武。
「哪来这么多银子?」
「公子给的,我那里还有,这是给你的,你在这里有用钱的地方就用。」
他跟着人学东西,总有用到钱的时候。
而且这边跟府邸下人住的地方很近,吃饭都在一起。
想到这,我又嘱咐他,「你记得跟厨子相处好,让他照顾你些。」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好好吃饭,以后你就会一直这么矮。」
江应听到这小嘴一撇,嘟囔一句,「你骗谁呢?」
我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我可没骗你,你不好好吃饭,到时候你长得还没我高。」
我还用手比了一下他和我的身高,实实在在告诉他差距。
江应气得不理我,又跑过去蹲马步。
等差不多到了午饭的时间,我便往东苑走去。
储越已经坐在桌上等我。
11.
桌上菜品不多,但胜在个个精致。
试过毒后,储越夹了数道菜到我盘里,「这是王宫里的御厨做的,你尝尝。」
「是。」
储越看我咽下去后,随意问道,「如何?」
他定定瞧着我,好像说不好吃就不太行。
我点点头回应,「好吃。」
我喜辣,在国外便经常去华人开的饭店吃川菜,属于菜里有根四川泡椒,我要把它夹起来吃掉那种,无辣不欢。
但这里的菜以清淡原味为主。
储越见我细嚼慢咽,半天吃不完碗里的菜,也就没再夹菜,他把话题带到另一个方向。
「制造兵刃不宜让人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放下筷子,而后慢慢说道,「可在地下冶铜。」
这个想法应是与他不谋而合。
储越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慢腾腾扒虾,「这也是梦里的长者告诉你的?」
我极认真地点头,「是。」
只有自己相信,别人才会相信。
其实我现在也觉得,或许真有鬼神之说。
不然我如今的借尸还魂算什么。
他把扒好的虾往我碗里一放,勾着唇角去扒下一个,「那还告诉你什么了?」
「还告诉奴,冶铜时要将开采之人放在第一位,此事才可顺遂。」
冶铜危险,我希望储越能在开凿冶炼过程中,能够注重安全。
储越安静地看了我几秒。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叩放到桌上。
我眼光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这块玉极其漂亮,通体绿色,通亮光泽,就像一汪湖水。
「制造兵刃工艺至关重要,到时便让江应跟着禄和一起过去。」
这便是将江应绑定了。
我不愿他参与到这些事里面,即使储越信任他,但今后兵刃亮相于人世,江应也要一直小心别国绑架暗算。
我措着辞,适当争取,「江应还小,现在去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等他大一些。」
储越把扒好的虾送到嘴里,「你倒是护着他。」
我低头不语。
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玉,不甚在意地说道,「给你的,拿去吧。」
说完便自顾喝茶。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玉,没有动。
心里却惊涛骇浪。
廉国男子赠女子玉是娶为妻纳为姬妾的意思。
12.
他娶我为妻是不可能的。
那么…纳为姬妾?
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他才二十岁,却已有满院的姬妾。
可以想象在这方面,他的随心所欲。
长时间没得到我的答复,储越放下茶杯,脸上带着笑意。
「怎么?傻了吗?」
事出突然,我理不清他这么做的缘由。
短短几瞬,想了数十种可能。
这幅皮囊实在算不上绝色。
我也没有贵族背景可以为他效力。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
成了他的女人,便可永无二心。
这时代女子贞洁大过天,既已跟了他,便跟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心中已大概了然,但我还是确认道,「公子可知晓赠玉的意思?」
他看着我,「自小便知。」
他生于权贵,自小便会有人教习。
那他也应该知道,曾有一国之君被一亡国女子色诱,导致误国。
此后便有廉国禁令,王室不可沾染战俘女子。
我敛眉说道,「我为女俘。」
储越不甚在意,握住我的手将那块玉放到我手心。
「你无需想那么多,你立了大功,再大的赏赐都使得,成了我的姬妾,便一心跟着我便是。」
我听明白了,能成为他的姬妾,这是他给我的天大的赏赐。
我抽回手,将玉轻轻放到桌面。
随后起身恭敬跪下,「奴无须赏赐,也知自己身份卑贱如泥,不敢玷污公子,请公子收回成命。」
我伏首跪着,看不见储越的表情。
只是室内一片静默。
让我更觉得心慌。
我思考着他有几分杀我的可能,到时我又该如何自救。
几根手指忽然缠住我的发丝,他动作不轻,我头皮被扯得生疼。
他声音还是一如曾经的清冷,「是我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觉得,可以跟我三番两次….讨价还价。」
三番两次?
刚才江应的事?
我听出了话里的不悦。
但是实在不愿妥协,被错认成姬妾在这里待了三天,都这般难熬。
如果成了真的姬妾,我甚至不知如何度过余后半生。
我跪直身体,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上次在后山,公子问奴可有什么愿望?」
「奴的愿望便是永不为他人姬妾,求公子可以成全。」
「呵…」
储越薄唇掀起一抹冷笑,声音发冷,「你别后悔就行。」
退出房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玉碎的声音。
13.
凉风一吹,我才发现我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顾不上休息,我立马回到房里拿了银子,便要马不停蹄地出府看房子。
却在府门被拦住。
是啊,在这里,如果不是得到应允,门都出不去。
我转头看四四方方的庭院,如果运气好,姬妾可以在此顺遂的生活一生。
这对于她们来说便是泼天的富贵了。
但对我来说,这样的生活给我,却如同坐牢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出不去我只能先回房间,现在去找储越他也不会答应。
西厢连廊内三三两两女子聚在一起。
「下月便是人祭了,不知道这次出府公子会带着谁。」
「公子这次回来怎么还没传我们伺候,以往谁在身边伺候便可跟着一块出去。」
「不会找了那个新来的吧。」
「有可能,我今日见她往东厢房那边去了。」
一群莺莺燕燕在连廊说个没完,等了一会儿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以前也没社恐的毛病,不知怎么到了古代竟然有些社恐起来。
看着前面长长的人墙在谈论自己,竟然无比别扭得无法往前迈步。
想了一下便去找执事,询问他可否去藏书楼借几本书简来看。
这不是什么大事,执事欣然答应。
原身因为模样标志,被选作贵族家女儿身旁的侍婢,今后是要跟着随嫁的,故而被要求着识字,以免粗鄙之气丢了贵族大家体面。
藏书楼足足有三层,里面放满了书。
我按着分类拿了一些关于律法、经济、税法、人口农耕的书简。
接下来十几天,储越都未找我。
我暗暗松下一口气。
而我也不能出府,索性就闷在屋子里看借过来的书简。
这天,我将拿来的书简全部看完。
又装了些银子去看江应。
男子不能来西苑,只能我去看他。
我一过去他便跑过来抱住我,小脸上全是泪痕。
我一惊,以为有人欺负他了,连忙蹲下问他,「怎么了?」
14.
他却不说话,越抱越紧。
我心疼坏了,被押送的路上那么苦,他也没哭过,还能忍着饥饿把吃的留下来,去接水。
虽然年纪小却在努力地照顾我。
在我心里,我早已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
他不肯说,我便回抱着他。
等他情绪慢慢恢复,我又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姐姐,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他摇摇头,「我明日便要走了。」
我怔住。
竟然这么快。
地下室未挖,工具还没做。
现在去能做什么?
江应小脸哭得都是泪痕,我细细帮他擦干净眼泪,「你是不是不想去?」
「不,我想去,我要学东西,这样长大才能保护姐姐。」
他又抱住我,「可是我舍不得姐姐。」
我由着他抱了好一会,轻声哄他,「我们离得不远,骑马两三日就可以到了,姐姐以后会想办法去看你。」
我拿不准这次分开,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我这边有太多不确定性,而他那边也很危险。
「姐姐跟你说得你都记住了吗?」
他脑袋点点,「记住了。」
我实在不放心,「你重复一遍。」
「干活的时候会很小心,感觉到危险的事情不去做,能不去洞里就不去洞里,浇铸的时候会小心慢慢地…」
不知道江应去了会做什么,我只能全部嘱咐一遍。
他才十三岁啊。
放在现代刚上初中。
简直丧心病狂。
我揉揉他的脸,「走,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会做别的,只会包饺子,便借用了厨房。
小江应第一次吃饺子,将包的饺子全部吃净。
15.
当天晚上我睡得不好,醒了几次,总是担心起晚了不能送江应。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干脆不睡了。
我把要给江应的包裹打开,里面是我托执事给他买的衣服,主要是些冬季的衣物。
那片山不靠城镇,到了冬日如果储越不发,他就只能穿着现在的衣服。
这里对待奴隶,有时还不如对待牛马那些牲畜用心。
天刚大亮,估摸着他们也快要出发。
我拿上包裹出门。
却没找到江应,问了人才知道,他们昨晚便提前出发了。
「怎么会夜间出发?不是说今日吗?」
执事说道,「也不知怎么,公子昨晚突然下令,让他们即刻出发。」
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心里着急,竟然最后都没送别。
我赶紧掏出一块银子,并着包裹一块递过去,「还有一事麻烦执事。」
「这是我给我弟弟准备的衣物,没来得及给他,烦请执事派人追上,务必帮我送到我弟弟手上。」
执事伸手接过,却把银子推回来,「他遇到一个好姐姐,待会儿便找个人将东西送去。」
—
江应一走,我在府邸更没了事。
便去藏书楼再拿些书来看。
然而我没想到,今日储越也在。
偌大的书库里,储越手持书简侧身而立。
见我进来转头看我。
我瞬间止住步子,想要退出去。
可储越却已大步迈过来。
16.
他还是一身黑色长衫,上头层层叠叠覆着九头鸟图腾,一眼看去便感到不容人反抗的威压。
储越在我身前站定,目光从我的身上落到我的脸上。
最后他俯身瞧着我的脸,哼笑一声说道,「近来养得倒是挺好。」
被这么近距离看着,是个人便会觉得不自在。
我赶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储越深不可见底的眸子变冷。
为了不激怒他,我连忙恭敬行了一礼,「奴拜见公子。」
储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随后将手中的竹简扔给我,「今日起便来给我念书。」
说着又瞟了我一眼,「不要光是在府里养着。」
我不知道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
刚穿来那会儿,路上挨饿挨打,自然面黄肌肉。
如今气色比那时好上一些也属正常。
藏书楼内有一处休息的地方,储越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
我立在一侧将竹简上内容轻声诵读出来。
竹简内容不多,没多久我便读完。
他睁开眼睛,「后日祭祀你同我前去。」
我想了想,委婉着开口,「廉国一直以来国库虚空,税收也年年征收不足,公子可想过为何?」
「你说。」
「因为人口持续下降。」
许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储越挑眉示意我继续说。
「人口减少,经济下行。这十几年间,大小战役不断,男子被国家征用,而女子生来如若体弱也被直接弃掉。」
「如今男多女少,比例失衡,不在少数男子而立之年还未娶妻生子。」
「我们路上半月,途径田地无数,却荒草丛生,无人耕种。」
我停顿了一下,看了眼他的神色,才继续往下说。
「发展农耕、重修水利、发展商业可以提高经济,这无需我多说,大公子高世之才自然知晓。」
「可这些如今却没有足够的人口来实现。」
储越起身凝视我,我又闻到他身上沉沉的乌木香。
「你想救那些战俘?」
他一双眸子深不可见底,「你的胆子比我想的还要大。」
「并非,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只是既已国灭,他们便是廉国子民,留下他们对于提升廉国国力百利、而无一害。」
这是我在找书时,便有的想法。
想要救下这些人,讲道德是没用的。
只有围绕经济实力来说,也许会有一丝可能性,毕竟军事实力需要经济来支撑。
藏书楼内静了片刻。
储越忽然问,「你叫什么?」
「秦枝。」
「我是问,家中双亲唤你什么?」
原身记事起,便是被卖来卖去。
小名没有,倒是辗转各家被赐的奴隶名挺多。
秦枝便是最后一家那位小姐赐的。
储越凑到我耳边,「那我今后就叫你枝枝。」
男人的气息吹到耳朵里,引起一阵痒意。
我皱眉退开却被他握住手腕轻轻一拉。
虽是轻轻。
我却几乎撞进他的怀里。
在恍然而入的一片墨色和乌木香中,他嗓音低低地说,「跑什么。」
17.
随后我的手里被塞进一个小瓶,「答应你的。」
反应了一会儿,我才知道这是什么。
是他那日说的祛疤痕的药膏。
—
祭祀还是如期举行了。
我那番话什么都没有改变。
储越让人专门送来了一件襦裙。
裳群曳地,饰带层层叠叠,腰间缀着几枚玉佩,走起路来郎当作响。
储越扶着我下马车,夸赞道,「枝枝今日之美,恍如颠湖秋水。」
我没接话。
因为我已呆愣当场。
恐怕我此生…也不会忘记当下的情景。
那些女子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死对于她们来说只是解脱。
然而,死却不容易。
就算是死也要被利用到极致。
此刻她们几人为一组被绑在柴堆之上。
更让我魂飞胆裂的是——
江应,也在。
他被强迫着拿着火把,就等着巫鬼发令点燃柴堆。
——烧死活人。
就在今早我还在想,不知何时可以再见他。
没想到现在竟以这种情形见面。
18.
我的心猛然抽紧,颤抖着看看向储越,「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让他….」
储越也转过头来看着我,徐徐说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想不想做的都已经做了。」
巫鬼手里拿着龟甲,嘴里念念有词。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巫鬼发令。
台上的江应始终垂着头,我看不到他脸上表情。
只看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想到上次他还在为国人即将祭祀心里难过,如今却要亲手去做那个刽子手。
还想到我刚来时,他听到我说要去见储越。
小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袖口,固执地跟在我身后。
心里忽然涌上万般无奈,我几乎心里恨上储越。
他何至于如此逼迫我。
「公子可能放过阿应?」
我几乎哀求他。
储越静默不语。
我道,「公子想要什么,奴皆可奉上。」
储越终于转过头看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可当真?」
我缓缓点头。
他深深看我一眼,随后低下头,声音极轻,「我还真是有些…嫉妒他。」
江应被换下,我站在高处,他看不到我。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松口气。
这种火烧活人的残虐场面,他不瞧见最好。
女人的叫声撕心裂肺,最后变成一阵阵呜咽声。
我从未听过如此绝望的叫声。
窒息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烧焦的气味,嘶力的叫声,我一弯腰吐得昏天暗地。
身体里的器官像是都要被吐出来。
一双大手抚住我的后背,轻轻拍着,
「看不了怎么不同我说,为你那弟弟开口你倒是痛快。」
呕吐物吐到了他白色锦袍上,上面一片脏污。
他也不在意,拿出帕子给我擦嘴,
「那日你同我说的话,我听进去了,但要慢慢来,你看到了吗?今日只有几十人,其余千人我都会都放了,按照你说的来。」
我猛地抬眼看他。
心里带着不确定。
「真的?」
储越笑了一下,手指挑起我脏污的裙摆,「祭祀通常国君会到场主持。」
他凑近我,「你说今日国君为何没来。」
—
那日回来之后我便病了。
得了很严重的厌食症,吃什么吐什么。
远远看见肉,便会呕吐不止。
即使我很努力让自己吃东西,身体还是肉眼可见地爆瘦下来,脸色憔悴不已。
储越每日让人将蔬菜变着法的做出来,依旧没有用。
直到四月后,突然而至的一场鹅毛大雪到来。
铜绿山传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江应——
不见了。
19.
江应消失得毫无踪迹。
储越当即派人搜寻。
可大雪下了三日,山里寸步难行。
搜寻过去半月,依然没有一点消息。
储越抽出时间,亲自带我去了一趟铜绿山。
积雪被太阳一照,在路面上变成一摊水,而后又被冻成硬邦邦的冰块。
马车只能慢慢前行。
我心急如焚,那日祭祀之后,江应便直接被送到铜绿山,我跟他没有见面。
如今冰雪严寒,他在外面如果没有食物和避寒的地方,后面我已不敢想。
储越手指捏着一块点心,「尝尝这个。」
「我还不饿,待会吃吧。」
储越打开车厢的窗看着窗外,「他不会有事,但你若是想要找他,首先自己得好好的。」
最后还是没找到江应,只在他住的屋子里,找到了那些我给他的衣物。
江应就这么消失了。
20.
又过去半年,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储越率兵出发,亲自押送当初的战俘送回原属国-容国。
也就是原身曾经的国家。
这里现在已经成为储越封地,他将在这里开始发展农耕经济。
因为廉国土地是贵族占有制,储越现在无法轻易将土地收回,自由做主。
但这块刚刚归属廉国的封地,没有廉国贵族的牵制,他有绝对的治理权。
如今廉瑞两国平分天下,廉国占据西面。
储越雄心勃勃,目标一直坚定且明确,那就是一统天下。
我掀开帘子,随行的奴隶战俘脸上洋溢着期待、希望,他们不仅不用死了,还可以回到故土继续生活。
真好!
如果小江应看到,现在肯定会高兴吧。
车厢里,储越忽然盯着我手里的东西,冷淡地说道,「我希望,这是我今后最后一次看见你拿着这个东西。」
这是上次在铜绿山,江应住的屋子里找到的一块平安扣。
屋内没有桌子,平安扣就放在床边,旁边还有打磨的工具,很明显精雕的人工艺不好,平安扣的表面凹凸不平。
我手指反复摩挲着平安扣上面一个小小的「枝」字,「为何?」
储越神情极为不悦,「我不喜你拿着别的男人的东西。」
简直不可理喻,「他是我弟弟,而且…他才十三岁。」
储越却一脸不容置疑,一双黑眸带着冷意,「下次我再见到,它便会如同此物。」
说完他手里的茶杯顿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我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坚决。
其实我也就是在想起江应,心里实在不安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有个东西便感觉就个寄托,能多少排解点那种牵肠挂肚。
见他有发火的意思,我只得将平安扣塞进脖领里。
可不知怎么就又惹怒了他。
他忽地伸过手来,将我抓过去。
还未坐稳,脖颈就被他狠狠咬住。
「啊!」我痛呼出声,「你发什么疯?」
他拱在我脖颈里,气息紊乱,嗓音喑哑。
「别动。」
我有些无措,只能像前些次那样,面无表情待在他腿上一动不动。
那次祭祀回来以后,他一直没再提过让我做姬妾的事。
我以为他已经失去兴趣了。
直到后来铜绿山回来后,他看我的眼神就时常带着冷意。
我自认为没有惹到他,只能躲得远些。
匆匆吃饭,早早入睡。
可即使这样,他还不满意。
有一次他冷着眼,直接将我推到窗柩上,覆身压过来,咬住我脖颈。
自那以后,他便会时常这样。
反抗多次,只会被他咬得更狠。
马车摇摇晃晃,我静静等着他像前些次那样平息。
可这次似乎很久。
已半晌,他还没有将头从我肩上移开。
反而将手缓缓地伸进了我的小衣。
肌肤顿感一凉。
我一惊,「公子。」
他却不让我说话,掐住我的腰,骤然间亲上我的唇。
21.
鼻间顷刻间溢满那沉沉的乌木香。
我还未如何。
他喉咙里却溢出一声称心满意的呢喃。
这个吻又深又长。
直到彼此都无法喘气,他的唇才缓缓移开。
储越目光灼热,眼神无比温柔,目光细细密密落在我的脸上。
我衣衫凌乱、面色潮红,但心里却极为冷静。
他的府邸里还住着几十名姬妾。
不想再继续陪他温存,我伸手整理衣衫,把话题转到公事上,
「公子可确定好了如何推行田地制度。」
话落,储越眼里的温柔一点点退去,他身体向后一靠,话里带刺,
「你倒是敬业。」
22.
之后一连多日,储越将乘车改为在前头骑马,没有到车厢里来,我也乐得自在。
半月后,军队达到封地。
储越到的当天,便召集群臣,推行土地制度改革。
无论是廉国还是封地,这里农民从来只是耕种,对于土地没有任何权利。
储越下令,将土地进行名田制。
就是登记在百姓个人名下,属于他们独有财产。
只要是庶民或以上身份皆可根据身份划分到数量不等的土地。
今后大家不仅可以开荒耕种,还可以自行买卖转让。
这一消息使得封地百姓沸扬,极大调动出百姓的生产积极性。
我负责跟着几位文臣划分土地,登记在册。
—
这日忙完后身体疲惫,我一回来就泡到浴桶里。
来到封地后,住得很不方便。
储越不愿住在原先王宫,一些贵族的宅子他也嫌弃被人住过。
这里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处院落,自然没有浴池,只能辟出来一个房间在浴桶里洗。
今天的水有些凉,我扬声对着门外的侍婢说道,「帮我加些热水进来。」
没等多久便有人提着木桶进来。
我立即将衣服披到身上,谨慎看着来人,心跳加快。
「公子怎么来了?」
储越单只手提桶,稳稳踏进来,「刚巧回来,路过时听到你的声音,便没忍住进来看看。」
他把水缓缓往桶里倒,我人待在桶里,刚才盖上的外衫已经被水浸透,一览无余。
到了封地他忙得一发不可收拾,到今日还是这十多天第一次见他。
离得近了还能看到他的下巴上没有来得及刮的胡茬。
「数十日没见,枝枝可有想我?」
此时我身上半丝半缕,不自在极了,「公子可能先出去,让我穿上衣服再回公子话。」
储越喉咙滚了一道,视线落到我的起伏上,声音低沉沙哑,「枝枝还未回答我问题。」
想,还是没想。
说哪个似乎都已经逃不过这一遭。
「看来是没想,枝枝对我向来凉薄。」
说罢,紧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拽起来,直接印上我的唇。
肌肤相碰的一刹那,他喉咙溢出一声。
我极力挣扎出一丝缝隙,「公子,这事可能不为难我...」
储越眼神冷下来,加深了吻。
23.
他脸上的胡茬扎人,我本能想要躲开,却被他禁锢得更死。
这次与上次很不一样。
他喘气迫切,似乎彻底失控。
最后他将我抱回到房间榻上。
跟着上塌揽过我,「睡吧,明早我不让她们吵你。」
「公子。」我转头对着他,语气平缓,「上次在府邸,我说不做姬妾。」
储越勾起唇角,「嗯你是说过,不过现下你已是我的女人,不做姬妾你要如何?」
说着修长的手指摸上我唇角,「你放心,你跟她们不同,公子会待你好的。」
我双眼清明,「这无需公子忧虑,我无需名分,只愿在前朝为公子做些事即可,今后公子厌了,我也不会相缠。」
储越手指凝住,默默看我。
良久,他呵笑一声,语带轻嘲,「枝枝还真是识情知趣。」
说罢再次翻身压过来,扯开衣衫。
「你既如此贴心,我也便不用再拘着了。」
—
第二日醒来已是中午。
屋内还有一股腥味,我呆呆望着屋顶只觉得窒息难耐。
前世加今生两辈子,第一次竟不是跟彼此相爱的人。
如果没穿过来,我本应该在国外大学里读书,放假会去全世界旅游,会跟喜欢的男生谈恋爱,他会是忠诚的、专一的,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身上应是已被擦过,但依旧黏腻难受。
让人烧了水,我又仔细洗了一遍。
原先身上的疤痕涂了储越的药膏,如今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已经看不见。
可现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青青紫紫。
我蓦地愣住。
他昨晚是...直接弄进来的。
我赶紧穿衣服,叫外面侍婢,「公子可有交代人给我送药。」
侍婢推门进来,一边过来帮我整理罗裙一边回话,「没有,公子只吩咐让奴们不要叫醒女郎,饭菜要一直温着,好让女郎醒了吃。」
说完羡慕地看我,「女郎真是好福气,奴还从未见过对女子这般好的公子。」
我心里装着事,没接她的话,「快去请大夫来。」
这里只有几间房,除了贴身的两个侍婢,其他一应人都不住在这里,大夫还要去外头叫过来。
「算了,不用了,我出去一趟。」
24.
战火已然过去半年多,曾经破败的街道正在一点点恢复生机。
街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百姓讨论着农田田名制的事,大家脸上都带着激奋,那是都未来生活的一种期冀。
我找了家最近的医馆。
年迈的大夫时不时要捋一下胡须,「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这避子汤药下轻了恐怕没用,下重了对身体伤害极大,你这般年纪,伤了身体今后有孕可是要遭罪。」
「我想好了,给我开吧,一定要帮我确保效果。」想了想我又说道,「帮我多开上几份。」
我以为储越会让人备好避子汤,毕竟他还未婚配,总不会让一个姬妾生下他第一个孩子。
而我更不能,在这个时代,姬妾生下的孩子是要放到正配夫人那里养的。
十月怀胎我连母亲都不是,而且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这时代女子生活本就已经艰难。
到了住处,我亲自去厨房把药煎了喝下,心里石头才徐徐落下。
已经快要接近傍晚,我还是拿起竹简继续核对土地。
这项工作不难,但却繁杂需要耐心,在前世我肯定是不愿做的,但在这里,有这样的事给我做,我却格外心安。
上次祭祀的事,我发现储越并非嗜杀,反而愿意富国安民。
他要走的方向与我价值观并不背离,待在他身边做事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个把女子作为商品的时代,我独自逃出去,只能是自寻死路。
侍婢在旁磨墨,忍不住小声问,「女郎,你为何要喝那药,你不想要公子的孩子吗?」
我还未开口,一句轻飘飘的质问传了进来。
「喝了什么?」
储越行步如风,轻挑起我的下巴,「问你,你喝了什么?」
本就没想瞒着,也瞒不住,我诚实回答,「避子汤。」
他眼底泛起一层冷色,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用力。
25.
感受到他面上神色愈冷,我放软了嗓音,轻声说道,「我以为是公子早间忙,忘了安排,便自作主张找大夫开了。我的身份能在公子近旁已是天大的恩宠,亦有自知之明,万不可能妄想怀有公子的孩子,何况公子如今尚未娶妻。」
储越听完神色缓和了一些。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日在医馆听大夫说,避子汤对身体伤害大。
我就决定不能跟储越一直扭着来,惹他不快,只会伤着我自己。
既然暂时无法离开,要待在这里,不如顺着他些,便想了如何应对他的质问。
这里男子二十岁及冠,行成人礼后,便可娶妻生子。
储越身为王储,将来继承国君之位,廉国是嫡长子继承制,因为嫡长子的母亲来自世家贵族,传位给嫡长子最有利于政权稳定。
所以储越绝不会让我生下他第一个孩子。
即使这次我怀上了,他今后也会将这个孩子打掉。
廉国储君绝不可能是姬妾之子,先不论违抗祖制,政权稳固,兄弟间残杀这些方面,光是储君为妾婢所生,就足以让廉国沦为他国笑柄。
而我也绝不会生下这个孩子,让孩子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身体还难受吗?」
储越抱着我坐下。
一落入他怀里,我身体一僵,怕他又想要做那事。
昨晚被折腾了一夜,现在腿间都是疼的。
我点点头,微微用力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
「疼着怎么还办公事,这些事让那些文臣去做就好了。」
我垂着头,挺着脊背不去靠他,「我就是想帮着公子做点事。」
他一口咬进我脖颈,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骗子。」
26.
这天结束,他搂着我温存。
我静静由着他抱了一会儿,开口,「公子,给我个庶民的符篆吧。」
符篆上面刻着姓名、籍贯,还有一个人的身高、年龄、相貌特征,盖着公印。
相当于前世的身份证,出城或者住宿都需要出示。
原身的符篆上刻着奴隶,因为盖着前国的公印已被烧毁。
没有符篆,今后即便有了机会离开,我都寸步难行。
储越手指摩挲我耳垂,声音温凉,「不愿做我姬妾,竟稀罕庶民的符篆,嗯...?」
符篆一旦写上某个人的姬妾,从此便是那个人的专属物品,除非再次转卖或者赠送给他人。
他这时又提起姬妾一事,我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再等等,你跟在我身边,总要给你个身份才是。」
说着压过来,「今后给我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不知他又发什么疯。
神思散漫间,我眼泪滑落出来。
—
第二天的早餐储越没来得及吃,便被通禀的人叫去。
这里虽然简陋,早餐却被储越要求的异常丰富。
桌上菜肴琳琅满目,我每样夹起一点咽下去,吃不出什么味道。
听昨天储越的意思,他还是没歇了让我做妾的心思。
符篆他没许,再去要,他这般多疑的人,恐怕会让他多想,更不会轻易给我。
说不定会直接给我安一个姬妾的身份。
留下不能自己,离开又寸步难行。
竟是一场死局了吗?!
吃过早饭,我呆坐了半晌。
随后叫来侍婢,让他去一趟行府,将土地登记的竹简送到公子那里。
她捧着竹简出去,我小心走到她屋里,翻出了她的符篆。
上头写着,廉公子储越女奴,还有身高相貌,最下面是长方形的官印。
公印上印着四字,大廉行府。
几个字奇丽变化,歪歪斜斜,但斜中有正,健挺婀娜,工致独妙。
我认认真真瞧了几遍,然后放回原来位置离开。
27.
隔了几日,我将下厨做好的饺子放进餐盒,提着去行府找储越。
饺子还是上次在国都府邸给江应送行做过一次。
有些事以前没琢磨明白,放到如今联想起来,便能窥到一点事情的原委。
当初江应他们突然接到命令晚上就要出发,许是跟我当日与江应待在一起有关。
相处半年,也大致了解了储越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占有欲极强,想要的必须要拿捏在手里。
我那时拒了他的佩玉,却对江应表现得极关心,他自是不痛快的。
到了行府,储越正在跟人商讨公事,我被带到他的书房等候。
不多时,房门推开,储越进来从身后环住我,「喜欢这个?」
我手里正拿着一个牙骨雕刻出的神兽端视,听到他问话也没抬头,「觉得这神兽雕刻的真漂亮。」
储越垂眸看我,「难得见你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就赏你了。」
我将牙骨雕刻放下,无意跟他闲聊,「我只是喜爱这工艺,以往做奴婢的时候,在府邸遇见过有人用木头雕刻小人,觉得很有趣,便一直在泥巴上乱刻乱画,觉得很有意思。」
说完低头将餐盒里的饺子盛到碗里,「公子尝尝这个。」
储越一怔,转脸看我,「你做的?」
「嗯,田地登记的事做完了,闲着无事便下厨做了。」
储越吃东西向来浅尝即止,这次却将几个都吃下去。
「还行。」他揽过我,「怎么会做这个?」
我视线落到那些雕刻的物件上,「凑巧瞎琢磨出来的。」
储越顺着我视线看了一眼,「既然这么喜欢,我就给你找个师傅,枝枝心灵手巧,想必镌刻也会有巧思。」
我转过身,露出微微喜色,「真的?」
储越见我高兴,将我整个人箍起来。
我身体与他硬邦邦的肌肉贴合,他闭了闭眼。
「当真,不过枝枝做出的东西只能送我,再发现给旁人,就把手捆了。」
28.
次日早,储越就将雕刻的师傅找来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跟着储越一起到行府,他在前厅办公,我便在屏风后面跟着学习雕刻。
镌刻师傅是一个老者,储越书房里的那尊牙骨神兽便是出自他手。
老师傅雕刻功夫了得,话不多,指导几句便让我自己练习,一直到我做得可以达到他的标准,再开口指导下一步。
一开始我只是出于学到可以伪造印章即可,如今却真的学出一些兴趣来。
那天夜里,储越忽然提起那句要给我个名分,这话让我一下子警醒。
我几乎瞬间有了逃离的想法。
我终于确定,留在这里,我是没有自由可言的,一切都不能由我。
即使我再不愿,又能如何。
可无论怎样离开,我都需要一块符篆。
一块庶民的符篆。
我想了很多办法,除非储越主动放我离开,不然办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做假,做一个假的公印。
可在这里,私做朝廷官印,是车裂之罪,我只要出去开口问一句,立即便会被抓获。
储越见我手下认真,结束公务就在一旁坐着等,也不催我。
等老师傅告辞离开,才开口,「明日跟我一起去趟铜绿山。」
我停下手里的活,「第一批兵器做出来了?」
储越给我倒了一杯茶水,「嗯,前两天过来人通禀,第一批的数量已经全部完成。」
上次去铜绿山还是去找江应那次。
铜矿一事兹事体大,储越身上的目光太多,为了不招人耳目,那里一直在秘密进行,没有重大的事,储越都不会过去。
出发这几日都风和日丽,一路顺利。
可到了第七日,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储越马车里探出头,「前面有个亭子,过去避一下。」
为了不在路上太惹眼,储越只带了十名将士,乔装打扮成商户前行。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暴乱的声音,御车的将士仓促大喊,「有埋伏。」
打头的几名将士掉入挖好的深坑,这边刚反应过来做好防御,十几名黑衣人杀出来,手法狠毒,招招致命。
一条长鞭向我甩过来,电光石火间我根本无法闪躲。
储越本身在打斗,忽然闪身过来将我骤然抱住,鞭子重重落到他后背。
29.
鞭子上不知抹了什么毒,被碰到的皮肤渐渐腐烂。
储越临危不乱,沉默不言,飞快将我抛到一匹马上,把缰绳放进我手里,此时他居然还能笑,「我教你骑马,踩住马镫。」
暴雨垂砸到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死死攥着缰绳,颤声问他,「你不上来?」
他重重拍向马的臀部,马向风一样疾奔出去。
那些人没追我,他们的目标是储越,都跑了也没事,只要储越还在。
我会骑马,前世时在很多草原上骑过。
但没有一次像现在速度这样快,暴雨越来越大,兜头泼到我身上,我让自己稳住心神,控制住腿抖,心里急速想着办法。
最快的方法,只能是我去救,可怎么救。
我勒住缰绳,让我从十几个有武功的男人手里带走一个人,这简直天方夜谭。
一定有办法,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刚才情景。
他们对储越似乎并未下死手,相比杀了储越更像是要活捉他。
这点认知让我有了一线生机,那么去搬救兵还是折回去悄悄跟在后面。
此处距离封地和铜绿山骑马最快也要几天时间,我暗下决定,准备打马回头。
却在这关头,远处猝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我心一提,慌忙驾马要走,却听见储越的声音。
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夹杂着雨声也格外清晰,但我还是疑心我是不是听错了。
天色黧黑,趁着浅浅月色,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人影。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身几乎融于夜色的人影翻身下马,跃上我的马背。
熟悉的气息将我笼住,储越声音竟还带着柔和,「怎么停在这?」
30.
当晚我们回到原来的马车。
储越后背伤势严重,在一旁医治。
鞭伤血肉淋漓、皮破肉烂,医者手执被烫过的短刀将烂肉一一剜去。
储越闭眼,极久后发出一声闷声。
马车外空无一人,刚才听命的百名布衣隐于黑暗。
我以为大家乔装出行便是为部署了,没想到储越还安排了隐卫一直在远处暗暗跟着。
此行路途遥远,储越身份贵重,确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只是今晚暴雨雷鸣,他们距离又远,并未及时觉察到我们遇刺,险些来晚。
现在无法沐浴,只换了干衣在火盆边坐着。
赶了一天路,晚上又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此刻神经松懈下来,一闭上眼睛便极快地睡过去。
感觉没睡多久就被脸上的触感弄醒,我缓缓睁开眼睛。
储越修长的手指正拧在我脸上,「果然心狠。」
我疑惑看他。
储越把手从我脸上收走。
他把早餐端到我跟前,又倒去炭盆拎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来,然后刚睡醒的我,「我疗治一晚,枝枝睡得倒是香甜。」
他脸色惨白,车厢里全是浓浓的药味。
想必是痛了整晚。
模仿商户的马车,车厢不大,我一人睡下之后便没了多少地方。
何况他背部受伤,不能牵扯到后面肌肉,只能平趴着。
想到这,我有点心虚,轻声问他,「毒解了吧?」
储越瞟过来一眼,「死不了。」
我:.......
31.
天色已经大亮,马车匆匆出发。
那名医者忙了一晚,没有休息,此时正在外面赶车。
许是前面有人探路,接下来几天一路顺利。
于五天后,到达铜绿山。
从封地到达铜绿山没有修路,马车一路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
车厢摇晃,我无法雕刻。
现如今到了铜绿山,我休息了一天便拿出木块继续。
今后如果实在逼不得已,我要有能力可以离开。
他们做出来的第一批武器是一种叫做戈的兵器,具有敲、刺、砍等多种攻击方式,杀伤力很强。
兵器炼制出来效果比之以往燧石好上太多,这让所有士兵兴奋不已,这样的兵器意味着今后在战场上,活命的机会更大。
储越昨晚深夜回来,今早我醒来时旁边已经没人。
他正紧急与将领们商讨更多的适合战场的武器装备,比如戟、马刀等。
我昨日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在储越转头问过我意见时,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储越当时低头看了我几秒。
当初冶炼铜,是为了保命。
如今已经制成,我暂时也没性命之忧,肯定不会再诸多参与。
我若再呈上其他有益之物,今后逃走恐更为艰难,储越怕是会将我困得更死。
中午吃完饭,我找到江应之前住的那间屋子。
房门没上锁,里面如今放了其他人的物件。
我退出来站立在门口,脑子里不禁想起两人共患难的那段日子。
他是这个时空里,唯一没有任何企图向我传达善意的人。
如今他已消失半年,不知生死,也不知该如何确定。
我心里涌上巨大的茫然。
「秦姑娘,你怎么在这?」
我转身,微微一福,「禄和将军。」
禄和这次没有穿官服,为了不暴露,这里所有人都穿布衣。
他看了一眼屋子,「是不是在想念阿应。」
他曾在府邸教过江应武艺,在古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像是看到了一丝机会。
「禄和将军,你可否派人去寻找江应,他是你徒弟。」
禄和道,「已然寻过,公子已派人找了半月,周围百里全部搜过。」
「我知,我的意思是可否其他...」我顿了一下,料知很难实现,但是不想放弃,「可否派人通国搜寻。」
他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上次搜寻已是难得,秦姑娘当知,万没有劳师动众搜寻一个奴隶的道理。」
是啊,一个12岁的奴隶,几张羊皮就可换得,何以花费更大的人力财力去寻。
「可他是你徒弟,将军只要派些手下的人慢慢打探就好。」
禄和摇头,面露难色,「军兵私用,是犯军规的。」
我垂下头,古代军规极其严苛,我确不能再为难他。
「放心,阿应是无事。」
我抬头看着他。
「你在公子这里,他断不会自己离开,那么就是被人掳走,如果这人想要害他,当场便可将他杀害,不会带着人换一个地方再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
没错,既然那人将人带走,应该是没有加害的意思。
这么一分析,我心头阴云散去。
我脸上露出笑意,诚心感谢,「谢谢将军,我先....」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带着冷意的质问传过来。
32.
储越神色冷厉,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看向禄和。
禄和已经跪下,「秦姑娘在问末将江应的事。」
「禄和懈怠公事,玩忽职守,杖三十,去吧。」
禄和跪地领命,起身要告退。
「等等。」我出声。
储越看向我,目光凌厉,他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怎么,枝枝舍不得?」
我没搞懂是哪里冒犯了他。
刚才跟禄和谈话间,相互并没有逾越的举动。
但我知道不能求情,求情恐怕结果更糟。
可禄和实在冤枉,此时正值夏日,军棍三十,处理不好伤口极容易烂掉,怎么也不能让他因了我,受这莫名其妙的责罚。
我上前一步,款款而问,「公子这是做什么,可是因为禄和将军与我说了几句话就动怒?」
储越不应声。
我目光澄明看着他,「那我还是说了罢,责罚禄和将军事小,但本就是一件想让公子高兴的事,却惹了公子不快,那就没必要做了。」
储越侧身,等着我继续说。
我视线落到他墨袍的绣锦上,神色恹恹,「是我叫住禄和将军,跟他打听公子的生辰。」
我看向还跪在一旁的禄和,「我本想在公子生辰的时候,给公子准备一份惊喜,让禄和将军替我保密。」
储越一怔,垂眸看我。
他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对着禄和道,「退下吧,下不为例。」
—
下午储越没再出去议事。
他握着我的手回到房间,房间的桌子上还摆着出去时没做完的木雕。
很明显主人放在这里是要回来继续做的。
可储越只眼睛扫了一眼,便拉着我略过桌子,直接坐到榻上。
他俯身拥着我的腰,咬住我耳朵,粗喘低语,「昨晚回来你睡了。」
言外之意清清楚楚。
我轻轻推开他一些,「你背上还有伤。」
他双臂一举,将我抱到他腿上,「有伤也能让你...舒服。」
事后,他极尽缠绵搂着我,「以后有事直接问我,不要再单独见外男,嗯?」
我伏在他肩头静静靠了几秒,缓缓「嗯」了一声。
如今他虽没让我直接做姬妾,但也相差不多了。
储越占有欲极强,他既已碰过我,便是将我划入他的女人之列。
怕是将来回到府邸,他定是要将我安排在他那个住满了人的西院的。
我目光落向窗柩,下午的阳光透过窗纸淡淡洒进来。
原是金光灿烂无限美好,可此刻那层撒进来的金光只觉得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纱罩。
如今见个外男都不许,未来谈何离开那个西苑。
我以为至少到府邸之前,我还是相对自由的,没想到噩梦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33.
八月中秋。
我跟储越已经从铜绿山回来一月,每日继续跟着他去行府绘画雕刻。
印章是篆刻,但我没有直接学习书法笔意,那太直接,我担心储越会起疑。
而是从先学习在木头上雕刻图形,再切割出预期形状。
篆刻印章也需要绘画构图的能力,所以不相悖。
傍晚,储越从外头进来,还未坐下便开口,「今日中秋出去转转。」
「不去了,有些累了。」
他过来牵我手,拉着我起来,「今日忙完,又难得佳节,只逛一会儿,你若累得走不动,我便背你回来。」
此番农耕和商业改行制度,除了在落实过程中遇到些困难,在推行过程中算得上一帆风顺。
本次跟随储越过来的群臣都是刚提拔上来的新秀,这一制度不会损害他们切身利益,他们只会听命积极奉令执行,而封地原先王室贵族皆已被斩,无人反对,百姓则更加积极配合。
虽然这些政策刚刚推行,但从如今集市就可以窥探出经济复苏的势头。
庙市、马市、茶市、鬼市市井烟火,生机勃勃。
不远处的一些摊子挂着许许多多的灯,撑开了许许多多的花伞。
跟着人流走进去,如同置身在一个缓缓流动着古香的梦幻世界里。
这是我第一次对这个时空有了「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我被一面花伞吸引,伞面是白色丝锦,上面绘着梅花,边缘有短流苏垂下来。
做工精致,绘法奇特。
我转头跟储越说买下来,发现他站在几米开外没有跟过来,身侧正站着一个士兵在回话。
我转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陶瓶递给摊主,「师傅,你看这个可以兑换吗?」
集市上有除了用银钱购买所需,还可以采用易物的方式,就是东西兑换。
我不觉得落后,相反很欣喜于这样古老的置换方式。
如果不能兑换再用银子买下来。
可摊主却没有接过陶瓶,他看到我后眼睛一亮。
不确定地开口,「秦枝?」
「真是你吗?秦枝。」
眼前的人身形清瘦,容貌俊雅,我怔愣一瞬,才认出他是谁。
韦柏。
这人算是与原身...情投意合之人。
他满脸欣喜,走过来双手握住我,「太好了,前些日子有人被放回来,我就在打探你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找到你人,以为你....」
我赶紧把手抽出来,「我无事,先走了。」
可又被他拽住手腕,「你怎么了,上次你与我说的事,我已跟父亲母亲说过了,他们已经同意了把你赎出来,枝枝,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用力挣脱开手腕,快速往储越方向看了一眼。
储越也正冷冷看过来。
他抬步走过来,扫了一眼我的手,淡淡吩咐,「拉下去,双臂用石锤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