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瑾还是有些心虚，下意识在沈绾手臂上摩挲，“绾绾，明天就是公司的年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沈绾想到看到的监控画面，想要开口拒绝。
可他不断晃着她的手臂撒娇，“好绾绾，我知道你最近身体不舒服，但每年我们都是一起的，今年你就陪我去吧。”
裴怀瑾对外立的一向是深情专一人设，不管在公司内部怎么样，这种大场合还是要带沈绾出席。
她实在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年会当晚。
沈绾身着一袭黑色长裙，精心挽起的发髻上点缀着一枚简约的发簪。
而裴怀瑾穿了同色系的中式西装，亲昵地搂着她的腰走进大厅。
祝清清站在公司副总林贺旁边，身上是宝蓝色的公主裙。
蓬松的裙摆刚好挡住了有些显怀的小腹。
她端着酒杯走过来，“嫂子，好久不见。”
沈绾瞥了一眼裴怀瑾，他身上宝蓝色的领带异常刺眼，和祝清清身上的蓝色遥相对应。
她的心蓦然刺痛了一下，他们竟明目张胆到在她眼皮下传情。
裴怀瑾察觉到她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解释道，“绾绾，她今天是林贺的女伴。”
沈绾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怀瑾，轻声回了句，“哦，是吗？”
林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虚揽着祝清清的腰。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从裴怀瑾和祝清清身上一一扫过，“年会快开始了，快进去吧。”
裴怀瑾不想她们过多接触，拉着沈绾去和公司其他高层寒暄。
身边的男人却频频走神，沈绾悄悄瞥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与林贺窃窃私语的祝清清。
他眼底隐隐升起妒意，揽着她的手也无意识攥紧。
他在吃醋。
可却是为了别的女人。
裴怀瑾占有欲强，曾经她不过是和男同学多说了句话，就气得他一整天都没有和她说话。
如今他还是这样，只是吃醋的对象早就变了。
沈绾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嘲讽，“我去下卫生间。”
裴怀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那你快去快回，绾绾。”
沈绾转身快步朝着卫生间走去，每走一步，心中的酸涩就更甚几分。
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早就知道他们有私情，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正准备出去时，却听到隔间里传来两个女同事的小声交谈。
“你看裴总那眼睛，都快长在祝清清身上了，一刻都没离开过。”
“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裴总女朋友也挺可怜的，估计还被蒙在鼓里呢。”
沈绾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
原来旁人都看出了端倪，只有自己还在自欺欺人。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出卫生间。
祝清清似乎是喝多了酒，双颊微红，细白的胳膊搂着林贺的脖颈撒娇。
裴怀瑾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薄唇微抿。
沈绾知道他在生气。
祝清清视而不见，垫着脚就要亲上林贺的双唇。
林贺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慌乱，下意识看向裴怀瑾的脸色。
“砰”地一声。
裴怀瑾手里的酒杯被捏碎，双手鲜血淋漓。
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柔声安抚沈绾，“我去包扎一下，很快就回来。”
经过林贺时，他悄悄使了个眼色。
接着，林贺带着祝清清一起上了楼。
很快沈绾的手机又收到了新的消息，是一段偷拍的视频。
裴怀瑾熟练地扯下劲间的领带，娴熟地缠在祝清清手腕。
“小猫不乖，你说我要怎么惩罚她才好？”
祝清清娇笑着举起手腕，“哥哥特意用一样颜色的领带，就是为了绑住小猫的手吗？”
她还想再开口，却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沈绾如同行尸走肉般，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到最后。
裴怀瑾穿戴整齐后，捏了捏祝清清的脸，“幼稚鬼，还会用激将法。”
祝清清也环上他的脖子，附在耳边吐气如兰，“幼稚又怎么了？你不还是吃醋了？”
“我很想见你，我们的宝宝也想见你。”
他想到了孩子，眉眼间带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小心翼翼摸上她的小腹。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祝清清得意洋洋冲她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不会真有人在一楼，老公就在二楼偷情的吧。
你不知道他有多期待我们的宝宝，迫不及待要和他见面呢。
哦对了，我们后天举行婚礼了。他说明天带我去试婚纱。欢迎你来参加哦。
沈绾蓦然红了眼眶，手止不住地颤抖，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
他满心欢喜期待着和别人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却连看一眼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沈绾没有等裴怀瑾。
她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有些累，先回家了。
他简单回了个“好”，就再没了消息。
这一个字，沈绾整整看了十多分钟。
明明是他求她来的年会，却又把她丢在一旁，和别的女人纠缠悱恻。
他竟连最后一丝在人前的体面都不肯留给她。
沈绾在众人同情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出大厅。
回到家，沈绾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微微亮，门口传来响动，裴怀瑾推门而入。
他没想到一进门就会看到沈绾，怔了怔，下意识抬手扣上衬衣的第一颗扣子，遮住胸前的吻痕。
沈绾假装没看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他脸上带着歉疚的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昨天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忙了一夜，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但是为了挣钱娶老婆，我再辛苦也不怕。”
裴怀瑾像小孩一样，仰着脸求表扬。
可凌晨时，祝清清早已经发过消息，是他在她身上发泄的照片。
嗯，的确是忙了一夜。
只不过是在别的女人身上忙了一夜。
沈绾平静地看着他，轻声说，“嗯，的确辛苦了。”
裴怀瑾起身吻了下她的额头，将买的早饭放到桌上。
“绾绾，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你脸色这么苍白，我都不放心留你自己在家了。”
沈绾看着他满眼担心的模样，故意说，“要不，你今天在家陪我？”
他愣住，似乎从未想过一向懂事的沈绾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半晌后，他才开口，
“今天行程有点紧，我实在抽不出时间。”
“绾绾，等到后天项目结束，我就能好好陪你了。”
邻近年关，公司哪还有什么项目。
但她只是嗯了一声，接着说，“后天我想去日本玩。”
裴怀瑾愣了片刻，在脑海中算着时间。
婚礼定在上午，结束后再去机场完全来得及。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宠溺地说，“好，我让助理订下午的票，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去。”
裴怀瑾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飞速扫过一眼，喉结微动。
“绾绾，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去公司。桌上有我买的早饭，你刚刚吃完。”
他离开后，沈绾看着那一碗皮蛋瘦肉粥，眼角一滴泪水落下。
他好像真的忘了她的喜好，也忘了曾经他对她的承诺。
走到别墅顶楼的窗边，果然看到祝清清靠在车前等他。
两个人一见面，就迫不及待靠在车门旁亲了好久。
突然，裴怀瑾好像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
沈绾拿起手机，看见他打来的电话。
“绾绾，我让助理订了一条更漂亮的项链，下午就会送家—。”
突然，祝清清踮起脚咬上他的喉结。
男人呼吸一滞，慌乱开口，“我这边有点急事，先挂了。”
电话挂掉的同时，裴怀瑾将祝清清压到车上，亲得难分难舍。
手机“咚”地一声掉到地上。
沈绾眼泪喷涌而出，俯下身，剧烈地干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弹出新消息。
假死机构说，这两日已经帮她注册好了新的身份信息，要坠毁的飞机也已经备好，
现在只需要让裴怀瑾的助理订这班飞机，便没了疏漏。
她交代完助理，回到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不想在裴怀瑾的生活里残留自己的痕迹，所以就连假死脱身的方式，选择的都是飞机失事。
除了回忆，她什么都不肯留下。
相恋十年，家中处处都是她的痕迹。沈绾整理了足足三小时，才将她的所有东西整理到一起。
裴怀瑾送过她很多东西。
从一开始亲手织的围巾、写的几百封情书，到后来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高定礼服。
沈绾颤抖着手抽出其中一封信。
恰好是他向她表白成功后写的第一封。
信纸已经泛黄，最后那行小字是，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他在说，裴怀瑾眼中只有沈绾。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
怎么会不难过呢？
明明他们也有过那么多眼中只有对方的时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眼中怎么就有别人了呢？
裴怀瑾的青山，在漫长的岁月里，失了颜色，最终轰然坍塌。
沈绾抹掉眼泪，将他们堆到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剩下的珠宝首饰，她打包好，联系了一家慈善机构，让他们尽快过来取走。
看着渐渐空荡的房间，沈绾的心也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点开，又是祝清清发来的消息，图片上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裴怀瑾看向她的目光眷恋又惊艳，像是在看着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沈绾有些眼熟，放大照片，呼吸瞬间停滞。
祝清清身上的婚纱，是裴怀瑾为自己定制的那款“法兰西玫瑰”。
是由著名设计师纯手工制作，她期待了很久，在撞破他的求婚现场前，隔三岔五就会问他制作进度。
那时他笑得宠溺，总是说，“还没完工呢。绾绾，就这么迫不及待嫁给我？”
她瘫坐在地上，泪水再次决堤。
哪里是还没完工，只不过是裴怀瑾的玫瑰，另有其人。
裴怀瑾也发来消息，
绾绾，等从日本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这算什么？
背叛后的愧疚吗？
沈绾看着这条消息，只觉得无比讽刺，手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
裴怀瑾不知道。
他们永远都不会结婚，也没有以后了。


沈绾去了六楼，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能看到五楼的逃生门后，有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娇小的女人脖子上带着那条红宝石颈链，在黑暗中发出发出暗红色的光。
裴怀瑾眼底晦暗，“绾绾喜欢这条项链，你只能带这一会儿，待会我要拿回家给她。”
祝清清轻咬下唇，眼中泪光闪闪，“哥哥，你答应送给我做新婚礼物的。”
说着她跪在地上，将脑袋埋至男人双腿中间，仰着头眼神迷蒙看他。
“哥哥，如果我让你舒服，你就送我好不好？”
裴怀瑾呼吸陡然加重，抓着她的头发往下按，“那要看看你怎么让我舒服了？”
吞咽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绾死死捂住嘴，拖着沉重的脚步，从现场落荒而逃。
一直到跑出商场，她才跌坐在空地上，用力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眼泪一滴滴砸到地上。
她伸手抹泪，却越抹越多。
尽管早知道他们已经发生关系，可亲眼看到时，那如利刃般的刺痛还是狠狠贯穿了她的心。
沈绾从未见过那样的裴怀瑾。
他们在一起时才十八岁，纯情得厉害。
即使后来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也是服务更多的那一方。
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也事事以她的感受为重。
有次应酬时，裴怀瑾被人下了药，可恰逢沈绾生理期。
她替他用手纾缓。
事后，看着沈绾手上的污秽，裴怀瑾红了眼。
“婠婠，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手，往后我一定会小心的。”
他那样在意她，即使用手都觉得亏待了她，更别提今天看到的法子。
那时沈绾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找到的是最纯粹的爱情。可楼梯间的那一幕，却狠狠击碎了她的幻想。
沈绾呆坐在地上，周遭的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那不堪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抖着起身，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进门，祝清清的消息又发来一张图片，她嘴唇红肿，眼里带着薄薄的水汽，颈间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他说和我的体验最好最舒服，所以把项链送了我哦。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无趣，他才要把身上的火都泻在我身上。
沈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涌起一阵恶心，蹲在马桶边上吐了个干净。
裴怀瑾打开门回家，听到卫生间传来的呕吐声，心猛地一紧。
“绾绾，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这么难受，我看着要心疼死了。”
他轻轻拍着沈绾的背，神色焦急。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看了半天，却嗫嚅着嘴说不出原因。
裴怀瑾大怒，“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吐成这样了，还看不出来？”
沈绾没有生病，只是被恶心吐的，医生自然瞧不出病因。
她轻轻拉了拉裴怀瑾的衣袖，“我没事，就是最近吃坏了东西，让他们回去吧。”
裴怀瑾神色更加愧疚，紧紧攥着她的手道歉，“绾绾对不起，这几天太忙了，等忙完我一定去考厨师证。”
沈绾垂下眼，之前他承诺给她的东西，总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实现。
可如今却一拖再拖，看来是被祝清清牵绊住他的，不仅是身子，还有心。
沈绾明知故问，“刚刚买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呢？我想试一试。”
男人避开她的视线，眼神躲闪，额头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刚刚店员打来电话说，那颗宝石上面有些瑕疵，配不上你。等下次我再买条更好的给你。”
“我的绾绾值得最完美的礼物。”
说罢，他轻轻吻在她眉心。
沈绾推开他，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哭腔，“但我就是喜欢那条，我就是想要它。”
见她流了眼泪，裴怀瑾心疼得不行，手忙脚乱为她擦泪，可口中却还是说，“绾绾，那条真的不好，我不想送给你有残缺的礼物。等老公找到更贵更好的，再送你好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满嘴谎言的男人，沈绾的心一寸寸变凉，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解释，沈绾却疲惫地开口，“算了，我不要了。”
被别人用过的项链和男人，她都不要了。
裴怀瑾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没来由得觉得一阵心慌。
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抓住，一下子从他手心溜走了。
他拼命安慰自己，他们在一起十年了，沈绾根本离不开他。
等完成祝清清的遗愿，他就向沈绾求婚。
一定会比给祝清清的更加盛大。
而沈绾，她永远不会知道祝清清的名字，永远都不会。
他心慌得厉害，整晚睡得都不踏实，身旁的人一翻身就会把他惊醒。
天刚刚亮时，手机轻微的震动惊醒了他。
点开消息的瞬间，他困意全无，心头的恐慌也被抛到脑后。
他亲了亲沈绾的额头，在床头柜上留下纸条离开。
裴怀瑾刚走出卧室，沈绾也睁开了眼睛。
她收到一张聊天截图。
图片里祝清清穿着黑色长款风衣，里面却穿着红色蕾丝内衣，眼神迷蒙地咬着手指。
今天是被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性感小秘书哦，好想躲在哥哥的办公桌下偷吃。
下面，裴怀瑾几乎是秒回，马上到。


离开在即，沈绾不想多生事端，简单回了个“嗯”。
那边得到她的回应，出轨的愧意消散了些，裴怀瑾告诉自己，他给祝清清的不过是一场婚礼，给沈绾的却是他的余生。
想到这儿，他更加心安理得地将原本订给沈绾的婚纱给了祝清清。
裴怀瑾一夜未归。
漆黑的别墅里，沈绾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跳出了祝清清的消息。
是一场直播链接。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前夜哦，我要早早起来化妆，实在太无聊了，你想不想陪我一起，也有点参与感呢？
沈绾指尖微颤，心像被一阵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犹豫了许久，她鬼使神差点开链接。
穿着浴袍的祝清清出现在镜头里，脸上带着即将嫁人的甜蜜。
“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哦，今晚好激动，根本睡不着。”
弹幕里一片祝福。
有人认出来了她手上的钻戒，在弹幕里刷屏。
酸了，姐姐手上的钻戒是尚美巴黎，大几十万一枚，姐夫好有钱。
祝清清看到了，掩嘴轻笑，“这个只是求婚戒指啦，姐夫在婚礼上还准备了一枚粉钻，价值上百万哦。”
听到她这样说，网友炸了，纷纷求她让姐夫也露个脸。
她羞涩一笑，“不行哦宝宝们，他不好露面啦，你们多体谅。”
有弹幕猜测，
主播的男友不会是个老头吧。
祝清清读到这条，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刚读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说谁是老头呢，别在这欺负我老婆。”
那双手上的小痣又一次刺痛了沈绾的心。
他冒着被认出的风险，也要为祝清清撑腰。
祝清清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将脸靠在那双手上。
这样又聊了一会，祝清清借口要去睡觉下播。
可接着又给沈绾弹过来语音通话。
她刚按下接通，就听到祝清清甜腻的声音，“这么着急让我下播，哥哥定力不行哦。”
裴怀瑾喘着粗气，“小妖精，你浴袍底下穿着黑丝，不就是为了勾引我？”
两人纠缠暧昧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到沈绾耳朵里，如同冰冷的利刃，直直地捅进她的心底。
她再也听不下去，手忙脚乱挂断。
看着漆黑的屏幕，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上面。
她拼命忍着难过安慰自己，这是离开之前最后一次为裴怀瑾哭了。
快了。
马上就能离开了。
沈绾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从天黑坐到天亮。
她知道，裴怀瑾正在和祝清清举行婚礼。
闭了闭眼，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痛到极致，人是不会痛哭流涕，难以忍受的。
反而会陷入一种如时间停滞的麻木里。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后，那种蛰伏的，恶毒的痛从心脏慢慢绽放开，顺着她每一根血管蔓延开来。
沈绾又坐了一会，最后看了一眼两人共同的家，毫不留恋推开门，只身前往机场。
她坐在候机大厅，等到开始值机，裴怀瑾还没来。
沈绾拨通裴怀瑾的电话，一秒接通了。
“喂，您好。”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是裴总的助理，他正在和爱人结婚，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真可惜。
他错过了和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与此同时，沈绾也收到了祝清清发来的消息。
我只不过说宝宝想和爸爸见面，他就留下不肯走了，我都觉得你好可怜哦，像一条没人要的狗。
偷偷告诉你，我们早就去过日本了，那是我们第一次旅行，他把我搞得三天都没下来床，都没好好玩。
你猜，明天他会不会带我一起去。
沈绾掐断电话，谁都没回复，按灭手机等着什么。
十分钟后，几个一身黑的工作人员将沈绾请进一条特殊通道。
“沈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新手机，新身份证和新身份，等到飞机爆炸后，会有人接您去您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垂眸接过，将自己的手机和装了胚胎的标本盒递给对方。
“裴怀瑾正在天海集团举行婚礼，这两样东西，帮我亲手交给他吧。”
她要让他知道，这些天，她一直在承受祝清清的羞辱。
她要让他知道，他在满心期待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时，她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要让他知道，他在和另一个女人举行婚礼时，她遇到空难坠海而亡。
她要让他再也看不到眼中的青山，永远愧疚，永远煎熬。
交代好一切，沈绾转身，决然地朝着特殊通道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走得无比坚定。
飞机缓缓起飞，划过天际，云痕慢慢消散。
就像沈绾，从不曾到过裴怀瑾的世界......


沈绾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公司的监控。
公司刚成立时，裴怀瑾为了表示衷心，将楼内所有的监控都连到了沈绾手机上，方便她查岗。
但她太过相信裴怀瑾，一次都没打开过。
时间久了，他自然也忘了。
监控画面里，祝清清挽着裴怀瑾的胳膊走进公司。
其他员工都习以为常，齐声高喊，“总裁好，总裁夫人好！”
沈绾死死攥住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突然想到上次公司团建时，员工略带同情的眼神。
那是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裴怀瑾身边有了新的女人，却唯独她被蒙在鼓里。
裴怀瑾一只手紧搂着怀里的女人，生怕被人看到她风衣下的风景。
一进办公室，他就反手将人压在门上。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沈绾不想再看，退出监控界面。
可祝清清却不肯放过她，发来一张照片。
是从下往上的视角，她跪坐在办公桌下，男人的某处鼓鼓囊囊。
要开动了哦。
沈绾胸口又涌上一阵恶心，她感觉身子有些不对，打电话给裴怀瑾，想要他带她去医院。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迟迟没有人接通。
无奈之下，沈绾打车去了医院。
诊室内。
看着眼前的报告单，沈绾有些不知所措。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决定要假死离开的时候，却怀孕了。
沈绾摸上未显怀的小腹，向医生告辞。
她既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又不想她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沈绾心事重重在走廊里游荡，走过拐角时，却看到了最熟悉的身影。
裴怀瑾搂着祝清清从超声室出来，眉眼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
“清清，有了这个孩子，若你哪天病情复发离开，我也好继续怀念你。”
“若你走了，我就装作领养养在我和绾绾膝下，若你无事，我们便继续这样生活。”
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祝清清也怀孕了？
裴行瑾还那么期待与她的孩子？
那她呢？
她的孩子又算什么？
沈绾身形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她赶忙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行尸走肉般回到诊室，“医生，我要预约流产手术。”
医生认得她，有些惋惜，“裴总和你感情那么好，胚胎情况也很好，你确定要拿掉吗？”
沈绾只觉得每个字都像扎在自己心上那样。
可她还是坚定地点头。
很快，沈绾躺上手术室，麻药入体之后，接着陷入昏迷。
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沈绾问医生要来了标本盒，将那个胚胎放了进去，一路抱着它出了手术室。
手机在侧兜内接连不断震动。
沈绾掏出来，全是祝清清发来的消息。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一连十几条的语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狂喜。
“我怀孕了，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高兴，立马买了悦澜官邸的别墅给我和宝宝。”
“就在你们新房附近哦，他说这样方便随时跑出来看我。”
......
沈绾没再听下去，猛然按灭屏幕。
悦澜官邸，是本地最贵的小区。
一年前裴怀瑾买了那里的房子，说要做两人结婚的新房。
那时沈绾就以为他很快就会求婚，可等了一年多，等来的却是他给别人的求婚。
现在竟然直接将别的女人和自己放在了同一个小区。
她抱紧了手中的标本盒，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盒子上，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医院大楼。
正午的阳光明媚，她居然打了个寒战。
路过街边的垃圾桶时，她停住了脚步，看着手中的标本盒，心中满是痛苦与不舍，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将它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
一辆宾利在面前停下，裴怀瑾慌忙下车，跑到她面前，“绾绾，听说你去了五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真该死，竟然没察觉到你身体的异样，都怪我，你这次要好好罚我。”
他关切的神色里掺杂了些心虚，“绾绾，你刚刚在医院有没有看到什么？”
她摸了摸包里的盒子，“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听见这话，裴怀瑾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脸上的心虚骤然消失。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绾绾对不起，是我最近太忙了，对你有些疏忽。”
沈绾突然觉得有些厌烦，却还是耐着性子，“胃有些不舒服，想着去看看。”
裴怀瑾宠溺地将人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手臂，“我的绾绾受苦了，我晚上做你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怎么样？”
沈绾怔了一下，语气平淡，“我从来不喝咸粥。”
裴怀瑾的身子陡然一僵，瞳孔微缩，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我说错了绾绾，是桂圆红枣粥。”
沈绾心中了然，想必爱喝皮蛋瘦肉粥的另有其人。
可她没有追问，只轻轻嗯了一声。
从前他说，只为了沈绾一个女人下厨。
如今他也会为了讨祝清清欢心，为她洗手做汤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