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抠进掌心，逼着自己站稳。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修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整个祠堂的气氛突然就不一样了。
沈修一身笔挺西装，优雅地走来。
“小修。”司徒明月快步迎上去，连清冷的声线都温和几分，“特意赶来，辛苦了。”
“应该的。”沈修垂眸，带着几分黯然，“爷爷一直待我很好。”
此言一出，整个祠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谁不知道当年正是司徒老爷子看不上沈修，才硬生生拆散了他和司徒明月。
如今他这样说，倒像是在责怪老人当年太过绝情。
林铭深站在香案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额头的汗珠不断滑落，他死死扶住案桌，不敢有丝毫松懈。
“先生，茶水不够了。”管家突然提醒。
他刚要转身，脚下一软，却听见沈修低声道：“我来帮忙吧。”
“不用麻烦客人。”林铭深勉强扯出一抹笑。
“我怎么会是客人呢？”沈修微笑，“爷爷生前最爱喝君山银针，我今天特意带了些来。”
司徒明月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有心了。”
林铭深攥紧手指。
那茶明明是他找遍各地专门为老爷子定制的。
每年过年，他都会亲自跑一趟产地，挑最好的茶青。
老爷子总会捧着茶杯笑眯眯地说：“还是铭深最懂我的口味。”
“来，小修，给大家倒茶吧。”司徒明月眼里带着笑意。
“这……”沈修眼波流转，“不太合适吧？”
谁都知道，这种场合，只有女婿才有资格倒茶。
“别这么说，”司徒明月看着他，目光温柔，“你也是自家人。”
自家人。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林铭深心里。
这时景辰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修叔叔！”
“小心点。”沈修张开双臂，“祠堂里不能跑。”
景辰却兴奋地直接扑向他。
一个转身，撞到了供桌上的香炉。
沈修本能地后退，香炉倾倒。
“景辰！”林铭深扑过去护住儿子
。
盒子里装着景辰的胎毛和脐带，还有他出生时的小衣物——
这些被司徒明月嫌脏要丢掉，却被他拦住，还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
可现在看来，何其可笑。
他正要把盒子取下来，突然发现底部压着一张照片。
沈修抱着刚出生的景辰，笑容温柔如玉。
刹那间，八年前的记忆如海啸般将他吞没。
那是个暴雨的深夜。
私立医院最豪华的产房外，司徒明月正和沈修低声交谈。
即便是这种时刻，她依然一身笔挺的职业装，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公事。
“真是麻烦，”她冷冷地说，“这孩子生下来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复杂。”
沈修正要说什么，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天啊，那是林医生吗？”
“快叫担架！”
林铭深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来，身上全是血迹。
车祸在离医院三个路口的地方发生，他硬是走完了剩下的路。
“代孕妈妈情况怎么样？”他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声音嘶哑。
“林医生！您需要马上处理伤口！”护士们围上来。
“铭深！”沈修假意过去想扶他。
“别碰我。”林铭深抬眼看向司徒明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十几个......”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她嗓音清冷，“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父亲的样子吗？”
突然，产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血压持续下降！”
“准备紧急剖腹！”
林铭深猛地转身就要闯进产房，却被保安拦住。
“放开我！”他声音沙哑，“我是医生，我知道大出血意味着什么...求你们让我进去......”
“你现在这个状态，只会给手术添乱。”司徒明月走过来，“沈修，带他去处理伤口。”
“不！”林铭深拼命挣扎，“那是我的孩子！让我进去......”
“你的孩子？”司徒明月突然笑了，“当初要不是我心软，我们根本就不会有孩子！”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六个小
走去。
从祠堂回家时已过午夜，窗外暴雨如注。
林铭深靠在沙发上，额头滚烫。
烫伤的手臂一跳一跳地疼，水泡已经渗出血丝。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司徒明月。
“景辰说想喝你煮的牛肉汤。”话筒里传来她淡漠的声音，“现在就送到医院。”
“明月，我发烧……”
“够了。”她语气陡然转冷，“景辰摔倒受惊，现在还在哭，这时候你跟我讲这些？”
从前，这样的语气或许会让他心如刀绞。
但现在，他只觉得麻木。
“好，我去。”他放下电话。
不知是发烧还是烫伤的缘故，厨房的热气让他一阵眩晕。
炉火摇曳间，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一个行尸走肉的木偶。
砂锅里的水沸腾翻涌，溅出的热气触到烫伤处，痛得他指尖发麻。
可笑啊，八年来，他连失去清醒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小时后，他端着牛肉汤站在医院门口。
雨还在下，湿冷的风刮在身上，激得他一阵发抖。
“林医生？”护士小跑过来，“您脸色很差，是不是发烧了？”
他摇摇头，径直往电梯走去。
快到病房时，景辰撒娇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修叔叔的手都红了，都怪爸爸推我！”
“让我看看。”司徒明月的声线温柔得陌生，“疼不疼？”
“一点小伤而已。”沈修轻声说。
“这么漂亮的手，别留疤才好。我让医生过来……”
林铭深推开门，正对上司徒明月握着沈修手掌细看的画面。
那一小块淡淡的红痕，和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水泡形成鲜明对比。
奇怪，同样的伤口，怎么会疼得如此不同？
“你把汤放那里就行了。”景辰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冰冰的，“不用在这里碍眼。”
从前听到这样的话，他恨不得跪下来求原谅。
现在却只想笑。
“景辰，跟爸爸回家好不好？”他轻声问。
“不要！”男孩抱紧沈修的胳膊，“修叔叔，你喝这个汤吧，我就是知道你爱喝，所
监狱上空，正上演着一场盛大的无人机表演。
一男子的侧颜如雕刻般完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监狱大门打开——
那男子英姿挺拔，步伐沉稳地徐徐走出，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这模样，哪像刚经过牢狱之灾的人？
林铭深望着直播画面里那张曾伤害过自己的脸，恍惚出了神。
司徒明月……到底是没舍得让他吃一点苦。
……
“嘶”，林铭深端着刚出锅的牛肉汤，被烫起了一个水泡。
他顾不上疼痛，朝着屋内又喊了一声，“明月？景辰？吃饭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热这碗汤了，今天是儿子司徒景辰的生日，他从早上六点忙到了现在，屋内的人却迟迟不出来。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明月？”他急忙冲到玄关。
黑色劳斯莱斯已经消失在庄园大门外。
“欢迎沈修先生回归倒计时两小时！”
客厅里的直播画面突然发出声响。
林铭深僵硬回头。
画面上，司徒集团所在的整条街都装扮一新。
彩带和气球在风中招展，上百人举着“沈修王子平安归来”的横幅。
记者激动的声音传来：“据悉，司徒集团为欢迎沈修先生回归，特别准备了盛大的庆典！”
画面一转。
监狱门口，司徒明月牵着景辰的手等在那里。
母子俩一身精致礼服，她是量身定制的白色长裙，景辰穿着小西装，像是要赴一场重要约会。
景辰怀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奶声奶气地说：“修叔叔，我们接你回家。”
铺天盖地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林铭深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一整座城市都在为沈修庆祝重获自由。
而他精心准备的饭菜，早已凉透。
……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的结婚纪念日那天，林铭深就看清了这段婚姻的结局。
结婚八年，司徒明月第一次提出要办纪念日宴会。
可他却因为急诊手术迟到了半小时，推开宴会厅门的瞬间，就看见司徒明月在台上致辞。

背景里，他似乎听到了沈修的笑声。
他又试着拨通儿子的电话。
无人接听。
屏幕上，最后一条已读不回的消息停留在：“宝贝，生日快乐，爸爸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
……
等待HIV快速检测结果的三个小时，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尖萦绕，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
他不停地刷新手机，期待能收到司徒明月的回电。
然而跳出的却是儿子的朋友圈更新。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照片里，母子俩陪在沈修身边，景辰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眼角都笑弯了。
配文写着：“最想念的修叔叔终于回来啦！好开心！”
手机砰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
林铭深推开家门时，手仍然冰冷。
虽然最后的检测结果是阴性，但还是有一个月的观察期。
“砰——”
客厅里传来香槟开启的声音。
他缓缓走到门口。
迎面飘来阵阵香甜的蛋糕味，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刺目的灯光下，沈修优雅地站在司徒明月身边。
他一身剪裁精致的深色西装，跟她显得异常相配。
“原来你还记得这是我最爱的酒。”沈修拿起酒杯，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司徒明月眸色一深。
景辰坐在主位上，面前是一座三层城堡造型的蛋糕。
乳白色的糖霜堆砌出精致的塔尖和城墙，还点缀着金箔和水晶糖。
一群小朋友簇拥着他，满眼艳羡。
“这个蛋糕太漂亮了！”一个小女孩惊叹。
“当然漂亮。”景辰得意地抬起下巴，“这可是修叔叔专门从巴黎请来的糕点大师做的。”
“修叔叔对你真好。”另一个小男孩羡慕地说，“他是你爸爸吗？”
“我希望他是。”景辰毫不避讳地说，“我爸爸才不会准备这么棒的生日会，他只会加班。”
孩子们的笑声像一把把刀子扎进林铭深心里。
“景辰。”他强忍着眩晕感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