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 女频言情 孟婆传奇(套装全5册)全局
孟婆传奇(套装全5册)全局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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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莎

    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婆李莎的女频言情小说《孟婆传奇(套装全5册)全局》,由网络作家“李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半个月来,由于大雪封山,道路上有三尺深的大雪,出行都不方便,更不要说运送物资了。但幸好物资运不进来的同时,敌人也进不来,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即使敌军生于严寒之地,适应严寒的战场,在冰雪的战场上所向睥睨,也没有搬山之术,只能一筹莫展,攻不进来。士兵们都知道,在封山的大雪后面,是整装待发的敌人,敌人们正虎视眈眈地等候雪化之时。待到那一刻到来,将是最为惨烈的厮杀。雪不化,敌人进不来,粮食也运不进来;雪化时,如狼似虎的敌人一定比粮食先来。为今之计,便是想出对策,必要先运来粮食,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处在巅峰,才是上上之策。方才,孟婆在空中找到了一条路,然而那条路却不算顺畅,萧岩说它有着一段古老的历史。此路在军营西北方向,尽头是一...

章节试读


半个月来,由于大雪封山,道路上有三尺深的大雪,出行都不方便,更不要说运送物资了。但幸好物资运不进来的同时,敌人也进不来,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即使敌军生于严寒之地,适应严寒的战场,在冰雪的战场上所向睥睨,也没有搬山之术,只能一筹莫展,攻不进来。
士兵们都知道,在封山的大雪后面,是整装待发的敌人,敌人们正虎视眈眈地等候雪化之时。待到那一刻到来,将是最为惨烈的厮杀。
雪不化,敌人进不来,粮食也运不进来;雪化时,如狼似虎的敌人一定比粮食先来。为今之计,便是想出对策,必要先运来粮食,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处在巅峰,才是上上之策。
方才,孟婆在空中找到了一条路,然而那条路却不算顺畅,萧岩说它有着一段古老的历史。
此路在军营西北方向,尽头是一个古国,叫璃国。据史册记载,璃国的都城被一个叫琉的国家所屠。因屠杀导致怨气过重,每到夜里便有将士们的哀号之声传出,几百年来不曾断绝,夜晚也多怪异之事。因此地邪气甚重,遂城里除了偶有寥寥无几的路过行商夜宿之外,并无百姓居住。
萧岩看到地图上那条通往古璃国的路,用手抵着额头,默默出神,显得有些惆怅。
孟婆不解,地图上说那是一个国家,国家之内必有粮食,正规买卖还是可以做的,难道萧岩以前率军攻打过人家,现在害怕被拒绝?
“如果你不好出面去买粮食,我可以做中间人,帮你去买,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孟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恐怕那里没有粮食,即使有,也早就不能食用了。”萧岩叹息道。
孟婆问道:“此话怎讲?”
萧岩说来话长般地又叹了一口气,道:“璃国,早在几百年前就被灭国了,即使有粮食,早就化为了碳渣,如何能吃?”
不知为何,“璃国”二字,孟婆总觉得似曾相识。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待我问问陈梁将军的意见。”萧岩指着地图上璃国的位置默默出神。
孟婆紧跟着萧岩来到陈梁的帐外,正巧遇到陈梁在观贪狼星的局势,见主帅走来,忙行了个礼,又瞟了一眼主帅身后的蓝衣女子,猜想这就是大家传言的将军义妹了。陈梁倒也没有在意孟婆,只看向萧岩问道:“主帅,深夜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萧岩并不寒暄,开门见山道:“陈将军,今日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将军念及全军上下十几万将士的性命,破例一次。”
陈梁眼中有惊色,可很快便黯下了眼神,他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着满天星辰的天空喃喃自语:“父亲大人在上,不孝子陈梁念及同袍情谊,不得不说。”
他这话让孟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说什么?孟婆不懂萧岩要陈梁破什么例,但听陈梁言辞恳切中带着苦楚,便猜出定是陈梁的父亲陈监副,临终前书信告知幼子不可以示人的天象。这萧岩分明是不相信她孟婆的判断和建议,还要逼人家破例来求证。想到这里,孟婆咬牙切齿地瞪向萧岩。
虽背对着孟婆,萧岩仍旧能感到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似要穿透他的躯体,以至于他不敢回头去看,只得故作镇定。
陈梁环顾四周,打发卫兵去了他处巡逻,此刻这百米内就剩他们三人立在夜空之下。这下,陈梁才缓缓道来:“将军请看,这浩瀚星空本是人间在天上的投影。那些璀璨的星辰,便对应着人间的英杰。”
“人杰多是星宿下凡。天垂象,见吉凶,国运兴衰,苍生祸福,皆可从星象中得到映射与预警。传说早期圣人与天合一,是谓天人合一,但因为人心善变,天便将这联系断开,将天机深藏。”
“《尚书》中曾记载:幸而天地间的精神通道尚未完全断绝,星象家仍可穷究天人之变,人间帝王们只需供养他们,便可究天人之际,知天人之意。只是这对星象家的要求过于严苛,必须心念容不得半点杂思。与旁人往来都会沾染红尘浊气,影响心性,所以历代星象家多深居简出,严格自律。”
陈梁继续说道:“星象家的成就也体现在《步天歌》里,在其上历叙了天上1465颗星的位置,从而将星空分成‘三垣二十八宿’共31个部分。”
孟婆在一旁听得有些倦意上头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说正题。”
陈梁收了声,愣一愣,歉意地朝孟婆作了个揖。萧岩则是转身去看孟婆,这回换萧岩瞪了孟婆一眼,孟婆自知无礼在先,嘟囔着吐了吐舌头,好在薄纱遮挡,他们都未曾留意。
陈梁仰起头来,用右手指着天上的星辰接着说:“我们现在要观察的主要就是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其中紫微垣居中且最大,它象征人间帝王的宫殿在天上的位置。紫微宫有十五颗星,环成两个半圆,包围北极星,其中东方八星,西方七星。反映的意义是紫微宫诸星明亮稳定则表示吉祥,特别明亮表示臣子尽职,晦暗则表示臣子失职,诸星不明亮就是要有战争发生了。”
“太微宫也有十五颗星,在翼宿、轸宿的北方,紫微垣的旁边,是君王听政的地方。太微垣主刺奸去恶之事,十星同时明亮表示将军之间协同,不明则是臣子失职,摇动是诸侯谋反,偏移是刑罚过重。”
“两月以来,我一直观察太微宫,有两颗忽明忽暗之星,怕是军中有人有异心。只是恰巧安将军去世后,只剩一颗明暗不定之星了,更重要的是此星离主星很近,恐是主帅身边之人,大帅且提防。”
孟婆一听前半句,大为诧异,这哪里是“恰巧”,明明就是正好嘛。这陈梁仅靠星象都能发现军中有两名内奸,显然术数玄妙莫测,只是他一直未曾点破安几道叛变一事,估计也是顾念同袍之情,不忍连累其家人。思及此,孟婆不禁被陈梁的品行所折服。
接着,陈梁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主帅之星西北方向有颗辅星,应是吉兆,若是外出必有所得。以此来看想必主帅已然要外出些时日了。”
听到这里,孟婆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之色,她心想,这陈将军果然技艺玄妙,洞察幽冥。
萧岩听后,心神也定了下来,总是冷若冰霜的面容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多谢陈将军指点,告辞。”
二人撩开帘帐离开之时,孟婆回头看了一眼仍在仰首观星、俯首记录的陈梁。他的父亲曾贵为钦天监监副,到底读出了什么天星异象,以至于家破人亡?
三日后,萧岩带着孟婆和其他三个心腹,还有几十个亲兵,轻装上阵。
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去古璃国寻找粮食,二是要勘察地形,寻到一条退路,以待化雪之时。若军营大雪化了,战略转移时,有路可退。若有可能,还可以和新帝带来的军队前后夹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萧岩要安排一些军中后勤事务,所以孟婆先行出发,打算在前面找好路等着他们。片刻后,萧岩和护卫们沿着古道前进,突然一个戴着面纱的骑马女子出现在道路尽头,面向他们。手里握着一把已然出鞘的宝剑,周身的肃杀气势逼人……
萧岩周边的那三个心腹急忙拔剑,呈现出保护萧岩的姿态。军营里有传闻说主帅有一义妹,因故在军营之中,却并未料到前往古璃国这种大事,竟然会同意他的这位义妹随从,所以自然不认为前方的女子会是她。
萧岩拨开他们的剑,对着这女子斥责道:“闹够了吗?”
孟婆取下面纱收回手里的剑,笑嘻嘻道:“没想到你的手下竟是如此草木皆兵,我一介弱质女流有什么好怕的?你看他们,竟都对我刀剑相向了。”说到最后,她竟还摆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
“笑话,你以为女人就不可怕了?战场上不分男女,只有生死。女人狠起来,男人都害怕。”萧岩道。
“女子柔弱,怎会让男人惧怕?”孟婆反问。
“此处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萧岩转身,对着自己的三个心腹道,“她是我的义妹,生长于这一带,比较熟悉地形,也适应这里恶劣的环境,跟着她我们可以事半功倍。”
刚才率先拔剑的一个将士鞠躬道歉,另外两个也同时作揖,道:“姑娘,在下叶不语,刚才多有得罪。”
“我叫孟……嗯,你们就称呼我孟姑娘吧。刚才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我们现在还是快去寻找粮草吧。”孟婆忙骑马赶到萧岩身侧,又眼巴巴望着他。
“女子之中不缺巾帼英雄,她们智谋超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萧岩指着覆盖着飞雪的茫茫前路道,“这次前往古璃国,那里就有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孟婆想不到居然有这种女将军,好奇道:“那女将军叫什么名字?”
“时间太久远了,一切都淹没在时间之下,现在谁也不知道。”
听到主帅在说故事,三个心腹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茫茫的天地之间,嘶吼的风声与纷纷的雪花补充了背景,一行人兴致勃勃地交谈下去。故事,一直在进行。
“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璃国出现了一位兵法谋略样样精通的女将军,她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英勇无畏。史册中记载,有一次她带兵外出,被敌军偷袭,在敌方三万,己方五千的危险情况下,女将军以弱胜强,凝聚了全军的力量,一路冲杀,大破敌军包围,直冲敌军将领,斩获了敌军将领头颅。当时颈血喷涌而出,把女将军的半边脸都染红了。那位女将军就提着敌方主帅闭不上眼睛的头颅,站在一群男人当中,一步步走出去,如同地狱的修罗,让人胆战,使得敌军连连败退,不敢前行……”
孟婆心中回味着这个故事,而队伍走得飞快马不停蹄,不出几日便到了古璃国。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古璃国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破烂不堪,而是城墙高耸,城门坚固。若有敌军来犯,没有三年是攻不下的。城门前的土地在狂风犹如刀子一般的刮动下,露出星星点点的白色,一行人走近了看,才知道那是一块块骨头。一块骨头一个人,多少将士惨死、多少亡灵哀嚎,都在战争的铁蹄之下像一根草被折断那样脆弱。
到了城门,大家都下了马,那些将士生前都有铮铮铁骨,即使死于荒野,也值得被尊敬,于是萧岩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白骨,沉默便是对死者最好的尊重。
奈何桥上多别离,听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面对此番场景,孟婆倒是没什么感觉。走在前面的孟婆调头看向后面的时候,发现同行的那几十名将士,眼角微红,神情之中似是带着几丝悲痛。
他们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吧,也或许是对这些勇士们惺惺相惜。孟婆心想。
但看向萧岩,萧岩却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孟婆觉得萧岩也镇定得过头了,不过眼下已经走到城门下,自是不方便多问。走在最前面的五个人一字排开,望着城门。
那城门带着铁锈,结了蛛网,染了尘埃。
几名将士上前合力推着城门,想试试能不能推开,不想竟真的推开来了。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城门的门闩早就被风雪或虫侵蚀烂了。
孟婆刚刚踏进这座古老的城池,一股血腥味隐隐钻入鼻中,仿佛百年的时间里,没有化解的怨恨,发酵得更加浓烈。
城中央主路的左侧是一座庄严的府邸,门楣上题着:将军府。
这应该是这座城中重要的建筑之一。
一阵疾风刮过,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遮挡双眼。等孟婆等人睁开眼,发现那将军府的大门竟是迎接他们一般的大敞着。这景象惊得孟婆倒退一步,但孟婆和萧岩相视一望,彼此点点头,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萧岩拉住孟婆的手说道。
将军府里干干净净,异常整洁,丝毫不像已经荒废了数百年之久的宅院,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暖,但大厅的雕龙木柱却处处透露着威严之气,与大街上的诡异凄凉形成鲜明对比。顾不得思索更多,孟婆和萧岩等人分头在将军府中查找,试图找寻一点关于粮草的蛛丝马迹。
孟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细细查找,她推开其中一个房间,只见里面布置得极为富丽堂皇,便不自觉走了进去。进门之时,便看到这间屋的床前挂了一身红色嫁衣。古典的梳妆台上,只有一个打开的胭脂盒子,胭脂已经在百年的时间里,失去了底色。倒是那嫁衣奇怪得很,过了百年之久依旧锦绣如火,美艳无比,她想着这应该是位小姐的闺房。孟婆摸了摸这嫁衣,猜测着这究竟是什么料子的服饰,怎会不坏不腐?
而在床边除了嫁衣,还有一个放兵器的架子,看样子应该是缨枪一类的兵器。
孟婆想着:看来这家小姐不爱红装爱戎装。
另一边,萧岩来到一间书房,书房里有成架子的兵书,还有十几柄依旧泛着寒光的兵器。一看这些兵器,萧岩便知道,这主人绝对是位懂兵器之人。再往前走,一张被劈成两半的羊皮地图掉在地面上。
萧岩俯身,轻轻捧起地图,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张军事布局图。
图画得很细致,主要布兵处、险处等重要地点皆被重点标注,极为专业。
能画出此图的人定是大才,绝对的将领。萧岩心想。
忽然,叶不语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主帅,找到仓库了。”
众人便急匆匆地来到仓库,但是里面的粮食皆被虫蛇蚕食,只剩下空空的麻袋。竟是白来一场。身后的叶不语等人皆露出苦恼而失望的神色。
“不要轻言气馁,我们换下一家吧。”萧岩建议道。
恰逢此时,孟婆赶了来,也加入了众人。叶不语看到二人拼尽全力寻找,自是觉得决不能就此放弃。
他们才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孟婆脚步一滞,转身后看,庄严的将军府大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似乎有人在控制着这一切。
孟婆能感知凡人和死人的气息,而转身的瞬间,孟婆并未感知到除了身边一行人和萧岩之外的气息,这异常而诡异的氛围让她有些心慌。
“怎么了?”萧岩看到孟婆止步,疑惑地问道。
“没事,我们接着找吧。”孟婆摆摆手。
离开将军府后,叶不语问孟婆:“孟姑娘,我们不应该去边境市场上买吗?为何来这古城,挨家挨户地找呀?而且这样的古城,已过了百年,当真还能找到粮食吗?”
孟婆回头瞪了叶不语一眼,说道:“这种事情非比寻常,你怎么不去问你们的将军?”
叶不语支支吾吾地不敢多嘴,孟婆见状,轻巧一笑,接着道:“你也不想想我们现在的局势,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再说,这里哪有什么人和我们做买卖的,我们一乔装出去买粮,敌人便知我们余粮不足,正中他们下怀。我们出来了,就是给那些等待的士兵们希望,要知道没有希望才是最可怕的,而且你们主帅还没有放弃,既然他提出来这里寻找,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跟着找便是了。”
叶不语细细思量着孟婆的话,自觉连跟将军这么久,竟连这点事都看不透,便红了脸,不再言语了。
萧岩略微侧首,孟婆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便快步跟了上去,萧岩则是凑近她耳畔轻声道:“谢谢。”
孟婆莞尔一笑,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们快去找吧。”
不久之后,一栋宏伟的建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傍晚时分,起风了,且风越来越大。
连营驻扎在悬崖间,刀劈般的山崖上,雪在飓风的卷动下剧烈翻滚,甚至搅在一起不断发出撼动山崖的咆哮声,惊扰了军营里晚睡的人。
坐在大帐中的萧岩独自提着坛酒走出军营,他的双手冻得通红,正在风雪间踱步。紧握长矛的将士们脚步匆匆,见到萧岩后便立即整顿好队伍,挺起胸脯,踏着积雪,乘着寒风,向前走去。
风雪交加,安几道自尽的半崖上再次出现萧岩的身影,他心中念着:那夜我们分别时,也是这般风雪肆虐的情景。
萧岩喝了口酒,酒入喉,不觉辣,也不觉凉。
“你在想什么?”孟婆缓缓出现在他身后。
“想看满月,可惜,现在只能看得到冰雪。”萧岩指着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月亮总是寄托家乡和相思。”孟婆看向他,“可是想念她了?”
萧岩并未多说,只是闷闷地喝了口酒。
“你说,这么多次战事,我们牺牲了这么多将士,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孟婆开口问道。
萧岩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里却渗透出落寞:“作为将士的我们从来没有资格去问战争的原因,我们只能执行。”
孟婆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故弄玄虚,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其实先帝时期我们就与狼族军队发生过战争,狼族人生长于多风雪的地区。土地贫瘠,因而多以游牧为生,但有时候风雪来得早,牲畜受了灾,他们无法生活,便会去我国边境之处强掳,所以两边早就积怨,时不时地发生交战。那时的安老将军驻兵与此,守护边疆要塞,他带领的部队骁勇善战,因此每次对方只敢掠夺点粮食就跑,不敢伤害百姓的性命,所以一直都是小打小闹。边民百姓虽有损失和抱怨,但没什么大的影响,即使厌恶,也没有想要灭绝他们的心思。新帝登基后,不懂边疆问题,又好大喜功,觉得对方长期骚扰,小规模抢劫,就是因为拿他们没办法。为了立威发动了一场后来看来毫无意义的战争。”
“那时,面对对方守卫周全的大营,新帝执意要安老将军带领部下主动出击,攻入大营,追击歼灭对方。安老将军屡次上书,言说只要布防得当,则边塞易守难攻,不必攻击。若是贸然带军主动出击,恐遭敌军埋伏,实不可取。新帝大怒,竟是派了一个巧言吝啬的小人来接替老将军,那个小人以老将军年老胆怯为由,居然将一位身经百战的三军主帅贬为值夜兵士,敢问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老将军悲愤之余,终是挥刀自刎。”
“新帝得知后,非但没有悔过,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于老将军,无论朝中老臣们如何卑躬屈膝的求情,新帝都不允许将士们带安老将军回乡安葬。他甚至还说:就让这老家伙葬在那里,看看我是怎么取胜的。众将士听闻,悲切不已,三日之内,军中时常有号啕大哭之声。”
“而那个小人事事都听从新帝的安排,从不言明情况,终于有一次带领数千人出击时,一月有余不回,新帝派人去寻找时,探子竟说他们被围攻致死,那小人脑袋都被人割走。据说,听到禀报新帝大怒,手中的杯子当即砸了出去。之后,他又派十几万军队奔赴这苦寒之地,扬言说是要荡平敌方一个不留,一雪前耻。他又下令,若是攻占下来,男子一律腰斩,首领更是要五马分尸;女子,则要掠夺回国世代为奴,不给敌国生息之力。”
“敌国先是听闻新帝要发兵十万,大为恐怖,又听闻杀男掠女,大怖转为大恨,誓要拼死消灭这十万大军,让他们永远也不回去,保护自己的家园。众游牧部落之间平日里也多有争抢,但也懂晓唇亡齿寒之理,在此危机下几大部落结盟对抗。”
“敌国将士本就出生于这苦寒之地,生来又是毛发浓密,鼻孔高耸,早已适应了恶劣的环境。新派来的将士南北方人各半,北方将士之前生存的环境也较冷,能很快适应投入战斗。可南方调派来的将士们,从温暖湿润的南方一个月之内到了寒冷干燥的北方地区本就水土不服,又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雪,哪里受得了这般寒冬,所以时常生病。两相对比,我军自然是落了下风……”
故事仍在继续,这个时候的萧岩盛满了一杯酒,洒在那安几道自杀留下的血迹上:“几道,赎完罪后,一定要找到文茵,下辈子不要辜负她了。”
说完,他转过头来,对着孟婆道:“新帝登基,迫切想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建立一番功业,好名留千古。也算年轻气盛吧,便匆匆发动这场战争。”他继而发出一声无奈而又苦涩的笑,悲切道:“我应该从来没有告诉你草原军队的特点吧?”
“对,你没说过。”孟婆话刚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又问,“有什么说法吗?”
萧岩便道:“虽然我们称呼他们为敌国,但实际上,他们是没有国家、没有领土概念的。他们的牛羊走到哪里,他们就住在哪里,彼此之间会为了水源草地抢掠争斗。可是,当我们想要消灭他们的时候,那群蛮人便会不由自主地拧成一股绳,一齐对外。如同雪地的群狼,春夏秋三季各自生活,彼此攻伐,当大雪来临时,又会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
“狼会在缺少食物的时候袭击其他动物,他们也只是要生存。而现有草原上的水源和草地,远远不能满足休养生息,每到冬天他们总是缺衣少食,所以才会每年都在我国边民丰收时节大肆抢掠。”
“如今,新帝要大军压境,要将他们灭族灭种,就是让他们活在了寒冬之中,狼这个时候是会报团取暖的。可是臣以君王为天,我们要服从君王的一切命令,该不该发动战争,何时发动战争,发动以后又要怎么做,我们自是没有资格去问原因。”
孟婆听得背脊发凉,为何在战场上拼死冲杀的将士都没有资格问原因?他们是要付出性命的,却连询问为何而死的权利都没有吗?这样的世道……是为正义而战,是为百姓存亡而战,还是为了新帝的颜面而战?
孟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酒坛已经见底,萧岩将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喃喃道:“几道,我该回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半壁犹如刀劈的悬崖里侧,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明月高悬的夜晚,这里仿佛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萧岩一边走着一边问孟婆道:“那晚在古皇宫大殿之中,对着众将士说的五道轮回和六桥,确有此事吧?”
孟婆一听,心想着他这是在质疑她的本职工作吗?想到这里,便默默说道:“自然是真的,百年之后,你便知我所言非虚。”
“百年之后?他们能不能从这雪域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哪敢奢望安享终老。此战非义战,将士虽然不是发令者,但是仍旧要受因果牵连,你能保证他们都能走到前面的三道石桥去开启一个新的来世吗?”萧岩冷笑了两声。
孟婆哑口无言,之前,她也曾一厢情愿地认为将士是正义之师,为保家卫国而奋勇作战。可如今得知了真实的一面,她倒觉得真是不知这因果该如何计算了,怕是要到了冥府请冥帝翻开因缘簿才能得知这些将士的善功恶果,判决他们该进入何种轮回。
这么一想,孟婆心里没了底,也就不言语了,只管低着头默默地跟在萧岩身后走着。
被倒在地上的酒结出了薄薄一层冰,走动的人影浮现在其上,逐渐消失在远方……
军营里人影如烛,晃晃而过。到了军营,一个声音从旁边的营帐传来,脚踩在雪地上沙沙的声响消失了。
“林师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告诉将军,只要你不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岩和孟婆对视一眼,悄悄走过去,只见一个小兵紧紧地抱着军中军医林老先生的大腿,正哀声哭嚎着。
“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错误?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会有多少将士因此腹泻而死?这件事,我必要呈报给将军!”
林老军医从军三十多年,而今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按说这个年纪的军医可以归乡颐养天年,享受儿孙绕膝之福,可惜这位老军医醉心于医术,错过了娶妻的最好年纪。三十几岁以后,他便终日与药材为伴。不过,他的医术最是高明,据他说,这药材才是最有灵气最懂人心的。而他整日探伤救死,看惯了生死,看淡了人生,也看清了世事,但当知道小兵所犯错误可能会导致几千人丧命,所以不肯饶恕他。
萧岩刚来军营的时候,老军医曾为他疗过伤,有次还细细地与之交谈过,所以萧岩对老军医颇为了解。那时候萧岩刚刚从军,在深入敌军老巢时不慎被对方的长矛刺穿了右腹,几乎奄奄一息。安老将军带萧岩回到营中,萧岩昏迷之际不停地呢喃着柳嫣二字。醒来之后看见林老先生,又常常问自己能不能好、能不能活下去。
他把老军医问烦了,只得了一句:“上了战场才知道怕死,哼,已经太晚了。”
大概是怕自己没说明白,老军医又说:“年轻人,你把战场看得太简单了,简单到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地方,却不知道同时也是血肉地狱。你且看开些吧,若是畏惧生死,这里便是你的道场。而世间每一处难受的地方都是道场,走过去,打开修行必须从那里进行。”
少年见识浅薄,自是不懂话里奥妙,心想着生死怎么和修行还挂上了关系?他便追问下去。
老军医说自己是个修行人,萧岩也曾问他,修道不是在高山深林,喝露水才能白日飞升吗?
老军医轻蔑地说道:“年轻人懂什么?红尘炼心最为难,整日躲在深山老林里,虽然安全,但是心性过于纯白,稍有不慎,便有灵识散乱的危险,想修成正果那是痴人说梦。”
“世人总想到偏安一隅的山林隐士,幕天席地、静坐、行脚,苦苦思考人生的意义,但那只会把身体坐僵、把脑壳想坏。那些问题岂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能够思考出来的吗?知行合一,必要悟出道理,且去实践它,才算是修道,唯有这般做,才能得到真知。没有实际地做事情,又怎会有真知呢?”
“军营之中生死常见,又恐怖,大超脱。此处有大欲望、无常与情绪苦乐……在其中寻求平衡,更能让我们看清本质。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道场,每一件烦心事都是来自道场的考验,而每一次的糟糕情绪的到来,亦都是道场的质问,每一次恐惧的到来则是道场的实验,每一个念头也都是道场。”
“再则,修行要累积功德,当军医,可以一边修行,增进道行,还能一边积累我的功德。专注当下,心无旁骛,哪怕是洗衣、洗碗、种地、打扫都是修行。时刻观察和检查自我,降服欲望和杂念,心就会变得清澈透明,才有机会得道。”
萧岩听着这些,瞠目结舌,怔怔地看了林老军医半晌。
待到他伤势痊愈之后,便常常找老军医请教道术奥秘。老军医在军营三十年,见过将领冒失突进而死的,也见过小心翼翼探查敌情险死还生的,见识之广博,体味之深,生平少见。萧岩能有今日之建树,自是离不开林老军医的指点,在萧岩的心中,他早已把老军医视若己父。
“林师傅,发生什么令你动怒的事情了?”萧岩知道林师傅处事安然,极少震怒。
见萧岩回来了,老军医吹胡子瞪眼睛地禀告道:“主帅,前日你寻粮食归来了,可算解决了我的大忙。想来饥寒交加的那些时日里,我常去病患那里慰问,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常日叫苦连天。对了,你上次受伤怎么也不找我老头子去看看?”
萧岩摆摆手,说道:“都是小伤,早就没事了。外面实在是冷,我们还是进去营帐里从头说起吧。”
刚走进营帐,老军医便准备要给萧岩把脉,萧岩已经没了脉搏,于是孟婆立刻扯开话题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孟婆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兵,转头问老军医。
老军医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兵,气愤地道:“哼,你自己说!”
“主帅,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小兵不敢说出,只是一直求饶,语气悲切。
“混账东西,我种植的很多药材都是遇寒则死,一点儿寒气也见不得,军中很多重伤的将士都等着这些药材救命。可是刚刚我进营帐的时候看到他竟然将我盖起来的药材掀开,说是盖起来都怕热死了,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起码几百人因此无药救治,只能看着死去!”林老军医气得脸色涨红。
小兵听得心惊胆战,慌忙抬头看着萧岩:“将军,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看到师傅既要照顾军营里的伤兵,又要检查药材,每次看到师傅检查完药材后气喘吁吁的样子,我都恨自己帮不到自己的师傅。所以……我一直觉得很自责,于是我总想着这次提前掀开帮着查看,只想为师傅分担,哪里想到……”
林老军医说这个小兵之前被他分配去照顾伤病,结果弄得伤兵大喊大叫,看他笨手笨脚,便亲手教他,待他如徒弟一般。今天掀开盖子,差点耽搁了几百人的性命,实乃是好心办了坏事。林老军医说幸好今日忙完得早,提前去检查药材,不然这些药材就失效了。
听到几百人可能因此死去,萧岩不得不收起了怜悯之心,他的表情变得冷峻,走到小兵面前,严厉道:“既入军营,便有赏有罚,犯了错就要负责任,自己下去领罚吧。”
小兵胆怯地从地上爬起来,两腿颤颤巍巍,面若死灰地独自走出营帐。孟婆看着那小兵孤零零的背影,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转而,她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对萧岩说道:“既然药材没有死去,要不就算了吧,那孩子也算是好心办错事,何况他身体单薄,受刑恐怕要死!”
萧岩看也没看她,语气淡漠地说道:“你知道小善如大恶吗?”
善良不就是善良,邪恶不就是邪恶吗?哪里会有善良是罪恶的道理呢?孟婆一脸困惑,如实回答:“并不知道。”
萧岩停顿了一会,说道:“为人处世,要怀有一颗善心,但并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带来好的结果,很多的‘小善’就是因为没有人制止才酿成了大祸。今日我不罚他,明日他还是记不住。军营,必须要严肃,这样子才能让将士们活着回去,所以今日对他处罚是为他日后好,放过他,那就是纵容,而不是宽容。人有感性与理性,善念属于感性,但是行善却一定要理性。”
“只凭着感性去行善,却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善良会给对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样的善良就是愚蠢的善良,而且常常导致很坏的后果,这就是‘小善如大恶’。心中不忍之后,一念仁慈,不想后果就去做,这就叫小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万物等而视之。看似无情,反而是最大的有情。真正的善良,一定要匹配智慧,既要洞悉人心,又需要明白自然规律,不得随意违反自然的内在道理。只有这样,一个人的善行才能合乎天道,不违背自然而又能帮助别人摆脱困境,这样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
林老军医听得连连点头,自是认可此番义正言辞。
孟婆怕萧岩再絮叨下去,赶忙打断他道:“义兄言之有理,今日一言让小妹醍醐灌顶,接下来的话便等到择日再说教吧。”
萧岩欲言又止,最终只好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他知道,这孟婆又在打发自己。
“哦?这位姑娘就是将军的义妹?”老军医问道。
还未等萧岩介绍,孟婆便乖巧地同老军医问候道:“老人家您好,这厢有礼了,您叫我小孟就行。”
“我先观察姑娘,看你气息浅淡,若风中残烛,便以为你体弱病虚,听你这般开口,没想到竟有如此活力,怕是练了什么功夫吗?”老军医笑道。
“先生目光如炬,小女子确有家传功法在身。我本体弱,三四岁的时候爷爷说我恐怕熬不下去,便擅自破了功法传男不传女的禁忌,让我练了它,于是自幼勤练,才会出现这种看似体弱,其实健康的状态。但是自从我的爷爷去世,我就再也不知道怎么练了。”孟婆这番假话说得有模有样。
老军医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世间宽广,的确是无奇不有。接着,他又看向了旁边的萧岩,关切地问道:“将军,眼下交战在即,有什么需要我老头子帮忙的吗?”
“军中各事准备妥当,不过,的确还有一事要请先生帮忙。”萧岩郑重地说。
“尽管吩咐,看看我老头子能干什么。”
萧岩眯了眯眼,沉声道:“军中虽完事妥当,但是敌军有个内奸在军中。他知道我们的动向,若是发动攻击,恐怕我们会很被动,而且他们若是破釜沉舟,想要做出些什么来,军中将士恐怕十不存一。”
“如此……老夫便明白了,药材这方面我会亲自查看,饮食饮水我也会留意。”老军医点点头,摸着胡子道。
“多谢先生了。”萧岩大喜。
“你也辛苦了,这一战打完就回去娶了人家吧。你小子刚来军营里面就说要娶她,现在都成了主帅了还没成家,这哪里是长久之计。先成家,后立业,这次要成了吧?”老军医拍拍萧岩的肩膀调笑道。
萧岩露出笑容,像是美好的期待,可是只有孟婆知道其中有多少苦涩。
三日后,孟婆路过老军医的营帐外,老人家声音洪亮地同帐里的人令道:“你都给我好好记着这些药材药理,若是记不住,我还要罚你,听好了——
山楂:消食化瘀的好手。黄芪:首屈一指的补气用药。生姜:御百邪,助阳气,散一身寒湿。白茅根:凉血止血的草根太医。花椒:驱寒很有效果。三七:起死回生‘金不换’。白茯苓:健脾补中。山药:神仙药食,养足我们的后天之本。陈皮:健脾良药。藿香:助脾胃正气。丁香花:胃寒之人可以暖胃……”
孟婆忍俊不禁,笑着向前走去。她心里想着这老人家嘴硬心软,前日还被这徒弟气得吹胡子瞪眼,今日就急着教人家药材知识,实在是刀子嘴豆腐心。
而自从以兄妹相称后,萧岩与孟婆的营帐也靠在了一起。正逢漫漫长夜,又是两个不眠之人,孟婆便问隔壁的萧岩:“那个小兵按照军法受到了何种处罚?”
“鞭刑十下。”萧岩淡淡道。
孟婆想起那小兵身躯瘦削,便同情道:“那小兵恐怕是不好受吧。”
萧岩没有作声。
“那小兵倒是心善,而且也算是知恩图报之人。虽然有几分愚钝,但却极为勤奋。我刚才路过军医的营帐,听闻他们师傅二人在营帐中切磋学问。想来那小兵昨日才刚吃了十下军鞭,才隔一日,就又赶去老军医那里记忆各种药物形态性质,可见赤诚之心。如此纯善之人,倒真希望他以后小心谨慎。”孟婆静默地说着。
“这种人怀善心,做恶事。战争之中,药物何等重要,居然问都不问,就去碰草药,被罚可以让他长记性,记得以后小心谨慎。”
孟婆不再与萧岩探讨此事,她想起了最近军营巡逻人数增加了起码三倍,便问道:“最近可有什么作战计划?”
“敌军应该快到了。”
敌军确实快到了,因为敌军已经准备走出一条路了,哪怕大雪封山。
暗夜里,一个身穿黑衣,与深夜相容的身影闪进了一个营帐。


孟婆仰头看着他,拧起眉心问道:“什么意思?”
萧岩的脸上泄露出忧心忡忡,他道:“我们恐怕要晚一天出征了。”
孟婆一怔,忙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岩眉头紧锁,一脸忧愁,徐徐道出:“我昨夜无事,便去几位将军帐外走走,看见左路陈将军在帐外抬头掐指仰观天象,他一边看一边微微摇头,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就回了营帐,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便跟了进去。见他在随身所带的文书上写下:风大夜无露、阴天夜无霜;武曲星光晕尤亮、七杀星若隐若现、破军星晦暗不明,独有贪狼星比之武曲星更为清亮。恐明日出征不吉。”
孟婆闻言,不由思索道:“这陈将军是何许人也?星象天相这不是坊间就能学到的知识。”
“这陈梁将军身世坎坷曲折,其父陈文胜本任钦天监监副一职,位高权重,后因误报天象,惹得龙颜大怒,便将其收押入牢。书生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又恰逢那年京城的冬天滴水成冰,入狱之后还没来得及提审问话,便染上了伤寒,不幸死在狱中。他的母亲得知丈夫染病去世,一时悲痛不已,便悬梁自尽,追随他父亲而去了。陈将军自幼跟随父亲学习天文历法、星象天相,年纪虽轻但在此领域也有一番见地。据说陈监副在狱中临终之前留下书信,将其独子托付故友蒙老将军,严令其子终身不得将所观天象示人,并要求他弃文从军,远离京城是非之地。蒙老将军收留了陈梁,教其兵法武艺,随老将军驻守边疆。直到前几年,老将军在边疆终老,他才来到我的麾下。”
孟婆细细听着,萧岩轻吐一口气,继续道:“陈梁将军家学深厚,所观察之星相定有我等不解之处,但既然他清楚地写下‘明日出征不吉’,虽然我不明就理,但这或许是上天让我无意看见他的记录。况且天机深藏,其欲深者天机浅。我担心其中有不可言说的忧虑,故此,还是推迟一日出征为佳。至于理由,就说敌军部署有新的改变,明日出征或许效果更佳。我等虽不懂得这人世间星象天相的奥秘,但既然自古以来帝王家都重视天兆,那么其中必有妙处。陈梁将军有此担忧,那还是小心为妙以求万全。不必要的牺牲要避免,势必让我军每一个人尽可能战事结束以后能够回家。”
孟婆觉得他此番话极为在理,于是转身便传令下去:明日出征。
既决定了不出征,便又是安静的一日了。于是,孟婆就又找到萧岩,想多问些关于其他将军的过往经历。这军中四位将军:左路将军陈梁、中路将军安几道、右路将军杨宗明、先锋将军林守之,孟婆都充满了好奇,今日听了陈梁将军的往昔,不免让她有些唏嘘。
孟婆想起那晚萧岩与安几道的谈话。安几道言说自己不欲娶妻,只想要守着这战场一生一世直到归于黄泉。孟婆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便觉得这安几道定然是受了情伤,或许是被某家的姑娘伤了心,但转念一想,安几道出身世家大族,人又长得玉树临风,又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是他与萧岩一样忠义两全,如今恐怕是负了哪家的姑娘,心怀内疚之情才不愿谈及趣事罢。
于是乎,孟婆那颗好奇心又被勾起,浅笑吟吟地问萧岩:“安几道贵为世家公子,如此才貌身家为何不想娶妻?”
萧岩神色微变,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我是私心好奇。曾经在奈何桥上,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小鬼死活不想投胎,我用铁钩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他倒是骨头挺硬的,抗住了我的铁钩,我也心生困惑,问他为何不愿意投胎。他说自己还没有娶妻,一个男子没有娶妻就不算完美。”
萧岩只是沉默,并未作答。
见萧岩不作声,孟婆不甘心,便继续给他讲自己在奈何桥畔听到的各种故事,循循善诱,以此希冀他讲出安几道的故事。萧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如她期待的那般开口,反而是她自己讨了个没趣,便讪讪地停下了。
细想之下也合乎情理,在萧岩看来,她死缠烂打地追问与窥探他人隐私无异,倒也的确不讨喜。索性她一抬头,看着月光皎洁空寂、星空璀璨如织,此等美景让她竟一时忘了其他。
一夜祥和,众将士都睡了个饱觉,只待明日出征。
翌日,金色的铠甲在清晨阳光的照拂下,发出晃眼的白光,萧岩一手提着红缨枪,如战神般跨坐在战马上。士兵整装待发,如同弦上的利箭,只待最后一道命令,便可穿云破月,征战天下,全军气氛异常肃穆,战争,又要打响了。
两个月的休整,士兵已然恢复了士气,加上前几天夜里敌军的突袭,让他们心里的怒火燃起。此番情景,将士一心,必将无坚不摧、攻无不克,敌军必将大败。
萧岩却在这时严肃地说道:“昨晚我反复思索了一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得哪里有问题,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将军从征十几年,他对战争的嗅觉十分敏锐,往往能做出有着奇妙的预测。
人常常认为靠现有的资料和情报就可以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是不断向外寻找答案的时候,却很少关注自己内心的直觉,这往往会造成很大的误解。以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所了解的,可是在战场之上往往突如其来的灵机一动就能让人活下去。
孟婆面露焦急,一时有些乱阵脚,只管问着:“已经如此了,眼下要怎么办?现在收回命令岂不是为时已晚?更何况,你看看将士们的状态,已经推迟了一日出征,若今日又要反悔,断然会动摇军心。”
萧岩则是云淡风轻道:“我并未说撤兵,只是稍微修改一下策略,便可安然无虑。”
孟婆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你这人,怎不早说?害我虚惊一场。”
不知为何,她的这副模样惊起了萧岩心中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他默默地凝视着孟婆,竟觉得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与记忆中的身影越发重叠。
他充满疑虑地沉下眼,扪心自问:“他们二人在昔日可曾见过?”
孟婆在这时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只管说罢,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岩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正色道:“先出发,路上我再给你细细解说,此刻士兵们已经等不及了,你要知道士气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孟婆回头看看精神高昂、等待出发的将士下了出发的命令,认同地点了点头。
队伍出发,萧岩的灵识站在军旗的顶端,望着绵延的山脉,迎着缕缕秋风。
孟婆心里暗暗道:仗着自己是主帅,就是有特权,对我都不肯先说新部署,摆明了是吊人胃口。
在旗帜上站了一会儿,萧岩来到孟婆身边,跟在马旁。
孟婆便道:“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其实这段时间里,孟婆已经适应了萧岩的身体,也走进了萧岩这个角色,更理解了萧岩那种悯人的胸怀,而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很享受,也莫名的很熟悉。
“作战方案可能要有更改。我们原来是先进攻,再截杀,后包围,这很难做到,尤其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如此策略必定行不通。现在,我们的策略是先派出一支队伍,诱敌深入,这种策略是建立在诱敌的基础上,我们的诱饵是什么?是在敌众我寡,我军因被突袭,急着夺回优势,而安排不当的情况下也采用了突袭。这时候敌军还未发觉我们的战术,不会直接大举进攻,不过随后就可以看清我军先锋营进攻的人数并不多,此时必然加大战斗力,竭力攻打我军。”
孟婆点点头。
萧岩又道:“我们此时就动用先锋营的人,先来一轮急攻,然后快速撤离。敌人上当后,我军另外两支军队立即从左右拦截包抄,就能大举歼灭敌人。”
他慢慢叙述着战略,同时盯着孟婆的眼睛道:“但是这个战略里,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假若敌人一开始就不上当呢?那我们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孟婆却是惊诧道:“原先的军事计划既然存在缺陷,你为何要如此做呢?计划就是你订的,难道你是故意这么部署的?”
“战场原本就是尔虞我诈的地方,赌得就是谁的筹码大,谁的赌术高。”萧岩眸色凝重却闪着精光又道,“给敌人活路,就是给自己死路。我们这次三线合为一线,不过是可以拉开些进攻时间。”
孟婆心中推演了一下萧岩的计划,无奈自己实在没有实战经验,而且想着这样也不错:先让先锋营急攻取得一定的胜利,后大举进攻,即使不能如计划中一般取得巨大胜利,但是胜在稳妥,这个计划可以执行。于是孟婆将修改后的计划转述给了安几道和几位将军。
接到命令之后,安几道和将军们有些错愕。这计划太过冒险,但大伙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各自领命离开了。
此时萧岩又站在了旗帜顶端,扫视军中之后又抬头远望。
即使隔得有些远,孟婆还是对着萧岩说出心中所想:“战场真是可怕。”
萧岩却低叹道:“不,可怕的是人心。”
孟婆一听此话,反而不悦道:“明知道有缺陷现在才说,为何?”
萧岩轻巧地吐出四字:“为防内奸。”
“内奸?谁?”孟婆仿佛受了个晴天霹雳。
萧岩看向孟婆,眼里寒光熠熠:“此战过后,便知有无内奸。”
“你在设局。”孟婆懂了,不禁心生一丝愠怒,竟是质问道:“用这样危险的局换一个内奸,你想没想过,万一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这会牺牲很多人的性命,可值得?”
“值得。”萧岩眼神坚定,语气淡漠,“只要大多数的人都能回去,必要的牺牲是需要的。”
孟婆一时间哑了嗓子,该如何与之理论?说他冷血?可是三界之中,还有谁能比孟婆冷血?说他诡诈?战场本来就是你死我活。自古便是成者王侯败者寇,帝王将相一旦上了战场,生存之争才是关键大事。
原本广阔的土地,而今只有稀稀疏疏的杂草,断断续续的残树。金色的铠甲在骄阳下发出凛冽的寒光,秋季的来临让人更感到肃杀,即使娇艳正好,微风徐徐,也依旧难以掩饰。
孟婆骑着战马,握着红缨枪,立在高处,俯瞰战场,战争终究开始了。
从高空扫视,交战的双方,就像不同颜色的豆子混在一起,撒在空旷的土地上一般。若真如此,便再好不过。奈何这布景的底色却是血红的。
果然如萧岩所料,敌军没有上当,就连等待都没有,直接大举厮杀先锋营。先锋营虽英勇,但人数太少,寡不敌众,因此死伤惨重。孟婆当即下达命令,另外两路的军队及时支援。
敌军自是没有料到三路军队合成了一路,只是进攻时间稍有偏差,一时之间乱了阵脚。正如萧岩所说,有部分军队安置在别处,至于在哪里,自然不用多想。
孟婆看在眼里,不禁大惊失色,喃声道:“敌人是知道我军的作战方案的,难道军中确有奸细?”
接下来,孟婆见到敌军将领指挥迅速,支援军队及时赶来,双方军队战势焦灼不已、惨烈异常。一瞬间刀剑相交,烈马嘶鸣,战旗落地,鼓声急促。千百年来的修罗场,也是无数的英雄冢,在战场上,那里可以看淡生死,那里也可以挥洒热血。战场上,血不会凉,一股接一股的温暖的血流将这片土地浸染,泥土像着了魔般贪婪地吮吸着暗红的滋养。
数不清的战士们在此命丧黄泉,而且,名将最好的归宿显然不是安享终老,反而是马革裹尸,这是所有将军的荣耀。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士们并非是杀戮成性,谁的心中没有纯良和温情,只是以战去战,虽战可也。
敌军穿红色铠甲,萧岩的军队穿金色铠甲,而在孟婆的视角下,战场如同茂盛的曼珠沙华,繁茂生长,血红一片,红的妖异,红的深沉。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这场恶战终于结束了,又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转瞬即逝,战场才刚刚清理完。
此时已经是初冬,一场早到的初雪,就将一切痕迹尽数掩埋了。
雪下得很急,抬头望向天空,明明月已高挂为何依旧觉得光芒刺眼?孟婆看着明月不觉有些眩晕,一如心中忧郁愁苦的涟漪层层泛起。土地上血红消失,白色铺满大地,白茫茫一片,好像战争都没有发生过,没有罪恶、没有杀戮,只有如雪花般的纯净和圣洁,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场雪来得很急,北方总是这样,冬天的到来令人措手不及。
看来又要暂时休战了。只是,这样无休止地休战,不知道这场战争何时才能结束呢?要是一年后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萧岩他心里会作何想?很多兵士和家人告别时,都说打完一场仗就归家,只是这时日却是以年而计,而数年之后能归家的都是幸运儿。思及此,孟婆唯有叹息。
她领着军队回营。一路上,夜色苍凉,士兵们顶着飘落的大雪与疾风,迈着急促而疲惫的步伐。纷纷飘落的雪花堆满了士兵的肩膀,这雪花虽然轻,但却犹如千斤重担般,让人举步维艰。战场上死伤太过惨烈,惨烈到足以令所有人都默然无声,连同整颗心都沉进万丈深渊。
突如其来的冬日使得刚经历战争的将士们很心慌。棉衣和厚靴、棉被,还有冬季的各种配给食粮的后勤补给部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才能到。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原定两月之后的物资,怕是用不上了,而军备库中只有单薄秋衣,若是再持续下雪,恐怕进山的路都会被封,剩下有限的秋季粮草,怕是很难满足气温骤降时所需要的粮食摄入量。老兵们都清楚,能速战速决的战争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消耗战和持久战,而这种彼此对抗的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后勤供给足够充分。百姓家常说的:家中有粮、心中不慌,正是这个道理。
“先让军医给士兵们疗伤,再让火头营准备老姜汤,每位将士先喝一碗。将军中备用的少许冬衣拿出,先给巡防兵士和哨兵们穿上。然后速速下令,传信给后方补给部队,上报物资不足,急需棉衣棉被。初雪已至,需要加紧运送粮食和冬衣,一旦大雪封路,那运输就更加困难。如果这样,我军就只能如困兽般无助,届时军心涣散,未战先败。一定要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回去。”萧岩语气急促地同孟婆说道。
孟婆听后,也不多言,立即招来小兵,下令先派人骑着快马,百里加急,赶回朝廷复命,再派人去军营,让人速速准备药品和姜汤,加紧救治伤兵。
孟婆独身在大帐之中坐着,想着今天发生的战事,默哀不已,又想到萧岩,她这才发现他不在,也不知道他的灵体又去了哪里巡视。罢了,反正身为灵体的他不冷不饿不乏不倦,自是不用担心他。
倒是今日战前他提起的内奸一事,让孟婆心绪不宁。这场战已然证明了萧岩的猜测,证实了军中有内奸的存在。但这个内奸是谁呢?谁也不知道,知道最初军事计划部署的也只有四位将军而已,内奸只可能是他们其中之一,但是她宁愿不相信,忧愁也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他们都跟随萧岩出生入死多年,算得上是肝胆相照可以互替生死的交情,究竟是为何要出卖彼此呢?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贪图名利?还是家中有至亲至爱遭到了敌方的胁迫?然而,一般情况下,让人如此铤而走险的无非两个理由:不得不救和不得不求。
夜越来越深,大雪无声无息地下着,唯有脚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巡视的士兵看到烛灯下的大帐中有一个背影孤孤单单。
待到第二天,大雪停了,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带来了温暖与希望。


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孟婆。或许,每个人想象中的孟婆都是截然不同的,包括那碗“孟婆汤”的滋味和功效,也是众说纷纭。想象一下自己手捧孟婆汤时的心情和生发的感慨,大概每个人都不一样,因为在尘世活过的人,每个人都有一番属于自己的际遇与感悟。
写这本书的初衷源自2019年初,彼时我正和清华积极心理学班的两位同学一起聊天。人到中年,大家都忽然感叹起现在社会上似乎很多人越来越缺少敬畏心。面对这种信任危机,好像没有特别行之有效的方法能够改变。
说起这些,忽然觉得小说、电影、电视剧都是现在的青年人关注得比较多的东西,如果能把这部分的力量好好使用,或许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更深的世间法则的自然运行。在我们忙碌的日子里,是否会在夜里抬眼看看天空的繁星,放下自己的执着感受天道万物自然的运行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决定以“孟婆”的故事来做基点。孟婆汤是一个深入人心的名词,我也曾经想过,若是将来自己终老之时,会不会不舍得喝下那碗孟婆汤,会不会对前世的生命还有所眷念?其实也想过,若是自己可以选择性遗忘,会遗忘哪段回忆呢?细细思量了很久,觉得自己哪段回忆都不该去遗忘,哪怕是痛苦的、伤心的、失望的。这些都是构成现在的我的基础要素之一,既然是我的一部分,又怎么能随意地遗忘呢?只不过换种心态去看待过往的回忆罢了。这样想来,就没有那么多情绪的起伏和纠葛了。
小说中想表达的只有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是我亲爱的大舅舅生前经常说的一句话,可惜他走得早,没有看到这部小说的出版。但是我相信他在天有灵一样可以感受到这本书承袭了他的一部分的观念,亦能得知他永远活在爱他的亲人朋友们心中。
人生不如意为常态,小满即可。无论一生有何种经历,最终人还是要与自己和解。生是死之根,死是生之苗,天道自然,人道自为。
小说以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学文化为基础,以孟婆的经历为故事主线。小说中的人物有你、有我、有他,在众生一体之中我们总能窥见自己的身影。
很感谢能邀请到我的两位老师: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苏牧教授和北京大学心理学系毛利华副教授,来为整个“孟婆传奇系列”写序言。两位良师都是启迪我深入思考与探索的灯塔。
谨以此书献给我挚爱的家人与朋友们,因为你们的支持,才让我可以尽情地学习探索,发掘那些未知的领域,体验更加丰富的人生。同时也以此书纪念所有我已经逝去的亲人们,生是一段全新的旅程,死也同样是一段全新的旅程。
天下人与事,都因岁月而物换星移。
李莎
2019年于广州工作室


空荡的街道,孟婆牵着马徐行,漫不经心地张望着四周。
自从走进这座古城,她便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但周遭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再无其他身影。孟婆的灵力也受阻,这让她心里极为烦躁。萧岩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不见丝毫焦灼之态。孟婆望着萧岩那副无论何时都一副风轻云淡的孤傲姿容,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信任和安全感。
萧岩的那份坚持大约就是因为陈梁的那一句话。孟婆倒是明白了,为何萧岩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相信,就毫不怀疑。人们都知道,唯有这般坚定之人,走到无情的战场之上才可交托生死。
然而,萧岩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不过多年战场戎马生活,多年将领生涯磨炼了他。经历生死,又在三生石前流连过,还在奈何桥头走了一圈,此刻的他虽失去了少年时期的傲气与冲动,却增添了几分沉稳与内敛。
望着萧岩那被昏暗光线拉长的寂寥背影,孟婆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萧岩,青年俊才,远处又有伊人遥相望,自该是有似锦前途,说不准亦会成就宏图霸业……可惜了,他的生命却只剩下不足半年的时间。
孟婆望着萧岩的背影,又看向远处,两地色彩不一样,刹那间孟婆才意识到,原来这座城里只有冷风,却未见雪花。周围遍布大雪,唯有这座城,不染雪白,奇怪至极。
为何进城这么久才意识到?孟婆悚然,忙提醒众人。
想起萧岩说过的那段历史,或许是这座城流过太多血,已经辨认不得别的颜色。
片刻之后,孟婆和萧岩来到一座宏伟富丽的建筑前,虽荒废已久,但重檐屋顶镶满了琉璃瓦,朱漆门,同台基,飞檐上的两条九爪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以此来看,这应该就是古璃国帝王的宫殿了。
萧岩并未多言,推开了那道雕刻着四神兽的沉甸甸的朱漆大门。
大门在咯吱声中被打开,尘埃同时细细簌簌地落下。
宫殿百尺见大,却充满了威仪与匠心。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攀爬着一只九爪金龙,分外壮观……这里果真处处透露出古璃国的古朴与神秘。
萧岩在这时向众人下达命令,言语之间皆是势在必得:“四处找找,不要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尤其注意那种大的房间,必要打探墙壁之上,或有机关,里面可能有暗门。”
按照常理,这样偏僻且处于风雪之日较多的小国,应该有仓库或者别人意想不到的藏粮之所,哪怕是地窖。即使百年过去了,若粮食藏得隐秘也可能……
但那仅仅是希望,萧岩只是觉得没有理由放弃这样的希望。他眸色深沉,着实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
而孟婆到古璃国后,因一直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灵识飞上空中仔细观察。后来,索性找了一个可以俯视整个宫殿的位置,准备细细察看。她的肉身坐靠在大殿柱子之上,看似累了在打瞌睡。叶不语等人见到,也不忍惊扰,毕竟一个女孩子跋山涉水地走了这么久,困乏也是常理。
果不其然,她看见宫殿某处的土地与别处不同,心中觉得有些蹊跷。还记得奈何桥上,孟婆常招来小鬼讲故事,其中有一个的说法就是:当一个地方的土地与别处不同时,那里极有可能被人挖过。由于那小鬼生前是个盗墓贼,生前会根据土地颜色的不同,来辨某地是不是有古墓,这种做法十分有效。
孟婆想到这里,便驱使灵识赶忙回到肉身,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吓得叶不语等人退后了一步,问道:“孟姑娘,你没事吧?”
孟婆睁了睁眼,赶忙爬起来道:“我没事,就算你们都有事,本姑娘也肯定没事。”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只是这话让周遭的人听着觉得别扭。叶不语讪讪一笑,只觉她的确是在边疆之地长大的姑娘,说话之间用词极为生硬直接,倒也是不拘小节。
孟婆在这时走到萧岩身边,同他悄声耳语几句。
萧岩听着听着便上扬起嘴角,似乎早有预料,忙说一句:“带路。”
一行人跟着孟婆,很快就找到了那块地。萧岩弯腰,挖出一块泥土,看了几眼。紧接着,叶不语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把什么东西。叶不语走近后,孟婆才看清,原来是一捧土。
“主帅,这是外面的土。”叶不语边说边喘着粗气。
萧岩接过土,认真地以手指捻了几下,然后吩咐道:“去周围寻觅一番,看看有没有机关,包括这附近的几间房屋也仔细找一下。”
不久,机关倒是被满墙乱摸乱拍的叶不语等人给找到了。这机关暗含奇门遁甲之术,把机关安在地板之下,设计手法并不简单,众人都不想这偏僻之地竟还有这样的高人。
打开以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粮仓,孟婆高兴得一跃三丈,将士们都相拥欢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粮仓封得很严密,有一条严丝合缝的密道,也不知当时的良工巧匠用了什么招数,竟让这粮仓没有空气流通。
既没了空气流通,自然就生不出菌类,蛇虫就更说不上了。因此,存储在此的粮食虽过百年,有些腐朽,但也算保存完好。
那粮仓里的粮食大概够这城中数万人几个月的生活,观察封条,尚未动过,可见战争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想想此来见过的坚固城墙,书房里那张精细的羊皮战略布局图,还有此处充足的粮食,而偏偏这样部署完备的城池被攻陷了,萧岩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其中没有内贼才怪。
“实在是可惜。”孟婆喃喃道。
萧岩看她一眼,发觉彼此之间自是默契地想到了一处,便叹道:“这就是战争,先是你死我活,后来就是……”说到此处,后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了。他转而对手下将士令道:“装好粮食,明日返程。”
“是!”将士们得令,仍旧对找到粮食而激动不已。
一弯新月划过古城四边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银白清冷的月光,大殿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夜晚来了,大伙决定在大殿里面休息一晚。
众人在大殿中央生了一堆火,一来取暖,二来烤些热食吃。任务达成,大家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打心眼里更敬佩主帅了,连这样的地方都能找到粮食,还有什么可怕的?大家互相调侃着,只有萧岩一人靠着大殿的红柱闭目养神。孟婆走过来用脚踢了萧岩一下,萧岩睁开双目,困惑地看着孟婆。
孟婆也不发出声音,只是做了个口型。
哦,差点忘记,自己虽然不会饥渴,但这么多人在此,也得装着吃上几口才是。否则,大伙都要生疑了。萧岩配合地站起身来,走到火堆边。大伙见主帅来了,更是高兴,叶不语赶忙拿来刚烤好的红薯递给他,想起红薯的香甜美味,萧岩微笑着一边吹着气,一边赞叹道:“真香啊,荒城之中,还有这等美食可吃,且这烤红薯的手艺也格外精湛。”
这话听得叶不语极为开心,更加卖力地烤起红薯。
孟婆心想,萧岩也真有表演天赋,明明没了味觉和温感,还能演出这吃烫手红薯的模样。来世不如做个戏子的好,也不算是屈才。想到此处,又猛然忆起萧岩的轮回福报都给了她,完成愿望以后,恐怕便要灰飞烟灭了,又何来下一世可言?想到这,孟婆的情绪也变得低落,难道自己竟然开始同情萧岩了吗?孟婆一愣,随即安慰自己道,不,她是孟婆,是守桥人,怎会有怜悯之心?许是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心有怀柔,也仅仅是一点儿罢了。
然而,看见众人开心围坐在一起吃着红薯,孟婆心中的落寞反而更深,她主动坐在萧岩旁,静默地说道:“我给你们讲点有意思的事情吧。”军士们一听,军中生活极端枯燥,每天都是那些重复的事情,若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愿意说些故事给他们听,那简直再好不过。于是众将士纷纷应和,脸上写满了期待。
“你们知道五道轮回吗?”孟婆问道。
将士们面面相觑,大为迷惑,都接不上话,倒是叶不语看过些书,说道:“我曾在父亲书房看到一本书,那是本道学典籍,叫《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里面就有写五道轮回之说。”
孟婆见有人稍懂,便点了点头,赞许地看向叶不语。彼此视线相汇,一下子使得叶不语的脸颊绯红起来,他赶忙错开视线,不敢再和孟婆对视。
萧岩瞪了一眼孟婆,他早就该想到,孟婆说故事,还能说什么?肯定就是冥府听到的那些爱恨情仇。
孟婆也不理会萧岩的目光,接着说道:“这五道,即神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五道虽然博大精深,玄妙异常,但是这五道其实都有寿命劫数,也就是说,都还没有摆脱生死轮回。”
“一道者,神上天为天神(神道);二道者,神入骨肉,形而为人神(人道);三道者,神入禽兽,为禽兽神(畜生道);四道者,神入薜荔,薜荔者饿鬼名也(饿鬼道);五道者,神入泥黎,泥黎者地狱人也(地狱道)。”
“超越五道的觉者把天、人、禽兽、饿鬼、地狱合称为‘众生’。自下而上,最底层、最痛苦的便是地狱,种种刑法,车裂火烧,难以形容,有鬼者,只求死亡,不愿受苦。”
“一直往上,最高、最清静的是天道。道中有神,是为天神,天神与人同属众生,却‘各有寿夭’,但有一个生命周期。他们也不是可以无限期地待下去的。所以说五道轮回,不得超脱。苦痛与美妙不可永远求得。”
“而地府之中有冥府,主判决,冥府之外,还有六桥,亡魂饮罢孟婆汤,根据每个人的业报不同,鬼差们便会把鬼民领到各自要走的桥跟前,六桥六个世界,每个桥后都是截然不同的来世。”
“那六道桥,玄妙异常。”
“第一道金桥:给在世时修炼过仙法、道法,积有大量功德的人通过,以升仙或成道。”
“第二道银桥:给在世积聚功德、善果、造福社会的人通过,成为担任神职的地神,如土地神等,得享人间香火。”
“第三道玉桥:给在世积聚了功德的人经过,转世为有权贵之人,享富贵荣华。”
“第四道石桥:给在世功过参半的人经过,投身平民百姓,享小康之福。”
“第五道木桥:给在世过多于功的人经过,投身贫穷、病苦、孤寡的下等人。”
“第六道竹桥:给伤天害理、恶贯满盈的人经过,分作四种形式投身:一为胎,如牛、狗、猪等;二为卵,如蛇、鸡等;三为虱,即鱼、蟹、虾等;四为化,如蚊、乌蝇……”
孟婆正说得起劲,萧岩见时间已晚,以手肘轻碰了一下她。孟婆这才停了下来,她打量着火堆边的军士们,只见他们个个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各怀忧思,表情凝重而落寞。
火堆东面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兵忽然开口了,他怯怯地问:“孟姐姐,那我们这些当兵的,死后会走哪条桥啊?会不会因为杀戮太重,连投生的机会都没了?难不成只能待在地狱里受苦么?我不想去地狱,太可怕了……”
孟婆一愣,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心里怨自己实在多嘴,说什么不好,偏要和这群军士们说什么投胎来世。她愧疚地瞟了萧岩一眼,只见萧岩冷冷地注视着她,眼中似有愠怒。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萧岩这般不悦的模样,好像他们两个多月的相处并没有融化彼此之间的距离。平日的萧岩都是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即使自己再怎么调侃他、怨怼他,甚至问关于他挚爱的问题,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以至于孟婆一度以为他是个不会发脾气的人。
然而,在涉及自己兄弟们的喜怒哀乐时,他竟然如此严肃冷峻。好吧,看来自己真是说错话了。既然说错了,那就要好生弥补才是。孟婆墨黑的瞳仁闪烁着灵光,她机敏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乎,她清了清嗓子,对那少年小兵说道:“你但可放心,保家卫国这是件神圣的事情,所以你怎会下地狱呢?兵者,诡道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杀一敌人若是能救好几个百姓,救人的功德和杀人的功德一比较,是救人的功德多,这一抵消,还剩下一大截功德可以带去来世呢。英雄都是投生石桥以上的,那些英勇杀敌的还能投生玉桥呢。待到结束战争,你快去找个媳妇才是正经事。”
众人听后,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且见孟婆调侃少年小兵,大家又都跟着起哄笑了起来。纷纷问他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是胖的还是瘦的,脸蛋是什么样的,问的少年脸红不已,像是烧开了的水壶。
半晌过后,少年似乎仍心有余悸般地去问孟婆:“孟姐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一听这话,卡在孟婆喉咙的红薯差点没咽下去。幸好萧岩及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孟婆喝了点水,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她自是感谢地看向萧岩,对方却若无其事地拿着一根棍子挑亮火堆,看也不看她。他的脸上写得清清楚楚,是要她自己惹出的祸端自己收场。孟婆看向少年,心里想着:你这个臭小子,还差点以为你和安几道一样,看出了我的真身呢。
孟婆咬了下嘴唇,舒了口气,缓缓地讲起了地府中一个亡魂的故事:“我们村有两位老人气绝之后,放在家中停尸七天,都到第七日准备装敛之时,居然复活了过来,还阳了。当时太阳正中照,可还是吓得妻儿子女夺门而逃,着实把大伙吓坏了。后来,还是他孙子实在太过于想念爷爷,记得爷爷时时给他糖,回来看见老人面色红润,体温如常,只是说自己做了个梦,把梦中种种皆说了出来,说之所以还阳是那牛头马面看错了生死簿,勾错了魂。这才让大人们知道了地府的情况,那两家人到最后欢欢喜喜,又办了一场酒席,庆祝老人活了过来。”
孟婆一边讲着,心里一边念叨,牛头弟弟、马面弟弟,对不住两位了,竟要让你们背锅。然后,她又接着说:“村中那两位老人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又没有相互沟通,那还能假吗?”
“原来是这样,地狱赏罚分明,既是如此,我们便不会受苦了。”少年说着,与一众袍泽笑了起来。
孟婆见大家都不再生疑,便安心地继续吃起红薯。怎料那红薯被萧岩一把夺去,大家也是一怔,萧岩却笑着说:“义妹,你肠胃不佳,已吃了一个,不可再贪嘴,这是你父亲临终前反复嘱托,他说你一吃多了就闹胃病,自是要我对你多加提点。”
而少年在一旁闻着味道,早就馋得口水直流,当即请缨道:“主帅,孟姐姐若是不吃了,那就给我吧,我来替孟姐姐完成任务。”
萧岩点点头,二话不说便把红薯递给了少年,少年急忙从萧岩手中接去那半截红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支吾不清地说着谢谢主帅、谢谢孟姐姐。
大家都吃饱喝足后,萧岩下令全体在大殿北侧入睡。许是累了一整日,不出片刻,此起彼伏的鼾声便回荡在这大殿之中,这几天的确辛苦奔波,一路上疲惫不已。
黑暗中,孟婆摸索着来到萧岩身边,刚想开口,萧岩却率先说道:“刚才的事情对不起了,但是你知道,你我是没有饿感的,你只是贪恋那香气,于你是美味,但那几个红薯,于其他将士是维持生命的口粮,一点儿都不该浪费。”
孟婆怔了怔,如泄了气的皮球,默默靠在萧岩身边不再言语。不知为何,萧岩从她手里夺过红薯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长夜过后,第一缕阳光飘过大殿窗户,孟婆又一次觉得人世间真是温暖,不似冥界那般清冷,这光线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军士们个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萧岩看着兄弟们,心中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连同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他想着:眼下,尚且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能够与他们好生相处。
晨起之后,一行人在城中找了几辆尚未完全腐朽的车,又加以修复加固,再用麻袋装好粮食。因众人都是骑马而来,所以粮食不至于太难运。寻找古城比较困难,但回去倒是简单多了,给马儿们也喂足了饲料,马蹄踏上归程,一个个弯弯的月牙布在雪白的地面上,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唯有那座城,继续在风雪中沉睡……嘶吼声声,叫不醒沉睡的城;大雪纷飞,染不白渴血的城。
归途中,萧岩嘱咐众人不要将此古璃国的所见所闻外传,就说他找到了一处山寨,里面空无一人,但是物资都还在,于是顺利地找到粮草,自是不必再担心。
萧岩一行人回到军营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他远远便看见了军营周围巡视的士兵,个个提着长矛。
满载而归的萧岩驾着毛色乌黑、眼神明亮的战马出现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哨兵营的将士盯着出现在风雪中且越来越近的影子,先是警惕地蓄势待发,当看清楚是萧岩的时候,他们便惊喜地大声叫道:“是主帅回来了!他们带回了物资,我们快去迎接他们!”欢呼声直上云霄,传遍了军营,多日来的惶惶不安被打破,众将士高呼着:“我们有救了!”
当得知运来的不止有粮食,还有一些衣物、药材的时候,将士们欢呼雀跃不已,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诚然,他们的确是打赢了一场物资的战争,他们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概率更大了,而没有什么是比生存更为重要的事情。
找来副官以后,知道军营并无大碍,只是周围探子来了几次,萧岩也便安心了不少。
太阳落下去,红霞逐渐消失在了天际。待到夜幕降临之时,一切欢呼才回归平静。然而,将士们的眼里已然充满了自信。
萧岩的确是众将士的精神支柱,亦是众人的心灵支撑,他万万不能倒下。孟婆静坐风雪下,心中如是想着。
在萧岩外出搜寻粮草的这一段时间里,敌军一直采取守株待兔,没有主动进攻的迹象。由于内奸的情报,敌军知道萧岩军中粮草不足,在等待萧岩军队军心大乱,溃不成军的一刻。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萧岩已经找到充足的粮草。只是最近萧岩不在军营的这段时间,军心浮躁,流言横溢。
萧岩回来后,左右将军便去找萧岩“诉苦”。
“主帅,军中流言传道:敌方天生耐寒,战斗力极强,从不怕冷,能够以一敌十;又说他们在雪夜里会长出狼牙,发出属于狼的吼叫,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吃人不吐骨头。”右将军说到此处,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他接着说道,“可是没想到,这几天里居然真的听到了狼叫。那几日,军营里众人皆是惴惴不安,巡视军营都小心翼翼,几乎要被吓破了胆。我和陈将军也没办法,就斩了几个传播流言的,把头挂在旗杆上做警示,这样做明面上传播的少了,私底下倒是更胜了。”右将军眉头深皱,加上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萧岩见了便心中难安。
左将军陈梁站在一旁倒是没有多言,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心,似是默认了右将军所言,大约是自己所观之星象与这结果吻合。
“主帅,接下来怎么去消除流言,让军心安定?”右将军杨宗明是个粗人,出征时骁勇善战,此刻却没了头脑。
孟婆在一旁仔细地盯着他们,到底谁是内奸呢?书香门第、气质高洁的左将军?还是勇猛热血的右将军?难道安几道错了?难道……不是他们?
记得杨宗明说过,有一次,右将军被敌军围攻,身上被刺了五六矛,幸得萧岩策马回杀,单手提着他跑回了军队中,救了他。自此以后,杨将军便事事听从萧岩的。
“不急,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萧岩挥挥手道,二人面面相觑,默默退出了主帅大营。
萧岩的回归自然是安抚了不少人的心,尤其是带来的衣物和药材,更是稳定了军心。将士们穿上冬衣,再来一碗热乎乎的粥,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流言再没了人传播,也就慢慢消退了。且士兵们没事的时候还会主动在雪地里练起整齐划一的同击之术,十来根长矛一起刺出去,再厉害的敌人也要跌落雪中。
敌军正在逼近,萧岩回来后,敌军应该是接到了情报,开始有些按奈不住,因为除了萧岩之外,新帝正带着军队和粮草赶来。
即使萧岩的军队和新帝的军队两军前后夹击,相比较敌军来说,还是处在弱势,战争若是打起来,定会是一场恶战。但双方都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他们都在默默等待着彼此显现最为脆弱的破绽,毕竟三个月之前的那场流血千具的攻略战,双方都为此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战争不止发生在战场上,也发生在国力之上,国库空虚是支撑不起什么战争的,两位帝王都在等待对方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刻。不过如果某个帝王愿意无底线的压榨百姓,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在盛世与乱世面前如何选择这已显而易见。萧岩沉沉地闭上眼,眼中似含着湿润的清泪。
谈及战争,道爷曾经看着远山,幽幽地说过一句话:“只怕君王有大志。”
“只怕君王有大志……”萧岩喃喃地重复道。
另一方,敌军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正在清理道路准备进攻。日子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慢慢度过。
恍恍惚惚间,半个月弹指而过,大雪封山导致敌军也出现粮食短缺,战争也愈来愈近。
战场是尸体铺出来的康庄大道,承载着历代帝王的加冕辉煌。可路,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踩着血脚印走出来的,从古至今,向来如此。何况他们的敌军可是号称“雪域狼军”,自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