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纪昭梁毅的其他类型小说《侯府宠养女,皇叔撑腰,不原谅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钱来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马车中苏玉臣垂眸看着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疤痕,轻轻摩挲。四年前他进京上书院备考,路上遇到了流寇作乱。杀了书童,绑了他。十六的他长得俊俏白嫩,柔弱似女子。流寇就想伤害他。人都被拖到了庙后草垛上。他抢过刀就想自尽,却被流寇砍伤了手背。眼见得要受伤。一柄红缨长枪破空,一枪捅死流寇。血喷了他满脸都是,热热的,和他受惊的泪一起流了下来。“姑娘你没事吧?”惊恐中传来女子的声音,血色迷糊中,一位女子脱下披风替他裹上。安慰:“姑娘你莫怕,我去把贼人都杀了灭口,就会有人知道你来了此处。”他擦干脸上的血和泪,看见是个比自己年少的女将军。乌发明眸,英姿飒爽,不断安慰他。她明明比他年纪还小,作风却十分老辣。十几个贼人被她一枪一个,死得不能再死。后来他将错就错,...
四年前他进京上书院备考,路上遇到了流寇作乱。
杀了书童,绑了他。
十六的他长得俊俏白嫩,柔弱似女子。流寇就想伤害他。
人都被拖到了庙后草垛上。他抢过刀就想自尽,却被流寇砍伤了手背。眼见得要受伤。
一柄红缨长枪破空,一枪捅死流寇。
血喷了他满脸都是,热热的,和他受惊的泪一起流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
惊恐中传来女子的声音,血色迷糊中,一位女子脱下披风替他裹上。
安慰:“姑娘你莫怕,我去把贼人都杀了灭口,就会有人知道你来了此处。”
他擦干脸上的血和泪,看见是个比自己年少的女将军。
乌发明眸,英姿飒爽,不断安慰他。
她明明比他年纪还小,作风却十分老辣。十几个贼人被她一枪一个,死得不能再死。
后来他将错就错,穿着她给的女装沉默跟着她回了京城。
再后来,他在书院中听说她救了圣驾,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说她伤重武功尽失。
女将军便是纪昭。
纪昭是苏玉臣的恩人。
是那段遭遇中默默守护他的恩人。
他一直想报恩。
如今她被梁家退婚,是不是......他就可以以身相许了?
苏玉臣温雅的面上渐渐染上绯红。
车夫:“郎君,我们回府吗?”
苏玉臣回过神:“不回,我......京城中有哪儿是卖女儿家首饰衣衫的?”
车夫诧异,笑道:“有的,城西一排的铺子呢。”
苏玉臣想了想:“去最好的。”
车夫打趣:“郎君是不是要买首饰给心上人?”
他原以为主人家面子薄,定会否认。
没想到,马车中传出很轻的“嗯”。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送点贵重精巧的珠翠,总没错。”
车夫:“!!郎君真的有心上人?谁家的?!”
他狂喜不已。
自家郎君样貌比女子还美,又是今年榜上探花郎,求亲的人家踏破门槛。
不要说寻常贵门,公主、郡主、首辅大人家的也是不断来说亲。
他始终不肯,这可愁坏了苏家父母。
怕他读书读傻了,对男女之事不通。
没想到今日铁树要开花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喜讯,回去要告诉主家。
车夫喜滋滋赶了马车往城西首饰衣衫铺去了。
......
纪昭却往城北的当铺去。
一斛珠,可以换好几千两。
拿了厚厚的银票,心里踏实。
纪昭心情甚好,对晚秋道:“去吃点好吃的。”
主仆两人到了酒楼。
纪昭与晚秋在二楼吃点心听说书人说书。
听了一阵子,晚秋不服气:“怎么的说书人说的好像是府中的沁雪表小姐?她哪有那么好?半点都不如大小姐。”
纪昭似笑非笑,抿了口茶。
意料之中。
前世她回府时,白沁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已经传遍京城。
甚至传入宫中。
再加上大夫人秦氏经常带着她出席各种权贵家宴会活动,白沁雪俨然身价倍增,众人想亲眼一睹芳容都难。
前世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后来才懂,这是造势。
现在她提前回京,断不可能让白沁雪再次起势。
她对晚秋耳语几句,拿了银子。
晚秋笑眯眯去后台找了说书先生。
再开场,说书先生说起了三年前“芳龄女将军单人匹马大战黑衣刺客血战两个时辰不退血染战袍视死如归,女儿郎不输男”。
精彩的打斗与热血不退的剧情令台下茶客们纷纷叫好。
纪昭莞尔。
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才情与品行,市井百姓们更喜欢听热血故事。
更何况,故事并不是杜撰。
是真事。
目的达到,纪昭便要携了晚秋悄悄回府。
她眼角一瞥,看见一辆极眼熟的豪华马车。于是改了主意,她拿了碎银给了店小二上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她已站在三楼的天字号雅间。
里面有人笑声阴柔尖锐:“快请进,纪家大小姐。”
纪昭见到了九千岁,魏曹公。
魏曹公是皇帝身边的内厂总督大太监。他平日负责替皇帝收罗一些稀世珍宝与花木湖石。
前世,九千岁魏曹公从江南运往京城的生辰纲被一伙极厉害的劫匪半道劫了。大哥纪荣在巡防的时候正巧在一处破庙后发现被藏匿的生辰纲。
他胆大心细,守株待兔剿了那伙劫匪。
前世因死对头盯着,魏曹公不敢为纪荣申功,只私下给了重金酬谢。
这份重金最后还是入了贪财的纪父囊中。
老实又沉默的大哥纪荣连个字都不吭,没攀上九千岁这棵大树,以至于最后默默无闻去西北当了个小郎将,终生没有回京。
今生,纪昭决定替大哥争一争。不为其他,只为大哥纪荣值得。
就算今日没遇到九千岁魏曹公,她也会想法子去皇上面前提一提。
想定,纪昭对面前的穿着明红云锦袍子,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抱拳。
大大方方行了个武人之礼:“见过九千岁,九千岁万安!”
魏曹公挑眉。
他虽位高权重,但其实很少人看得起一个阉人。
纪昭是圣上面前红人,没必要如此恭敬。
魏曹公笑眯眯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纪大小姐,请坐。”
纪昭不客气坐了,开门见山提出给她大哥申功一事。
魏曹公笑着听完,答应了。
意外顺利,纪昭进出雅间不过是一盏茶功夫。
晚秋担心:“大小姐,九千岁会帮忙大公子申功吗?”
纪昭点头:“会。”
原因她没有与晚秋说明,说了她也不懂。
......
魏曹公在窗户边看着纪昭的马车粼粼离开,唇边勾起笑容。
“她说了什么?”
身后是冷淡的嗓音。
魏曹公对来人行了个大礼:“是纪家大小姐,她要老奴为她大哥纪荣申功。”
睿亲王萧烨摩挲着手中的缠龙纹金手杖,半天点头:“她倒是挂心至亲。生怕她大哥功劳被抢?”
魏曹公笑了:“十四爷指的是梁毅剿匪的功劳被纪世德抢了吗?”
萧烨垂眸,算是默认。
魏曹公摇头:“找回生辰纲这功劳倒不会被人抢了,只是先前老奴觉得替纪荣申功太张扬了,毕竟是我督运不利。左相会参老奴一本。”
“所以本想重金酬谢纪荣,但是今日纪大小姐一来,就不一样了。”
萧烨点头:“她时常进宫见皇后,你不申功,她有的是法子让皇帝知道。”
是这个道理。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但如果有人说破了,那就必须做了。
且这事对魏曹公也是好事。
纪荣武功高强,忠厚老实。如果能替他申功,将来必定是他手下人才。
魏曹公很需要忠心的人才。
萧烨沉默了一会,问起别的事。
“寒山寺的查了吗?”
魏曹公点头:“查了,的确有点猫腻。”
回到了紫棠院。
纪昭静静站在那棵郁郁葱葱的海棠树下。
年刚过,海棠还未盛开,枝叶已长得十分繁茂。想必春日便能一树繁花,一如她重生之路。
前世她得回紫棠院后,阖府上下对她多有怨怼。
祖母伤心她不懂事不听劝。父母越发厌憎她,下人们也议论纷纷。
此事成她恃宠而骄,刁蛮任性的佐证,时常被人提起讥讽。
可如今不一样。
祖母那边派人送来了不少被褥,甚至还将舍不得用的鹅绒被拿了出来。管家嬷嬷与丫鬟下人们捧着家什物件,态度恭敬。
直言大小姐回头要是缺了什么报上去便是,又怕她冷,拿了一筐银丝炭来。
纪昭一一收下,让晚意拿了准备好的香囊,一人一个送了。
下人们十分惊喜。
纪昭对丫鬟们吩咐道:“晚意管私库和账册,晚秋管院子每个人的份例与采备。奶娘统管院中二等以下丫鬟日常当值。”
她又吩咐奶娘:“报给府中说要添两个粗使丫鬟和婆子,只要老实的。”
奶娘文氏眼睛亮了。
如今大小姐沉稳有度,令人拿不到半点错处。
她高兴。
纪昭清点体己,发现除了皇后这次赐下的金银外,余钱寥寥。
真穷。
相比白沁雪,她这纪家大小姐委实穷得有点可笑。
前世回府后,府中几乎已经忘了还有一位救了圣驾的大小姐,只知“知书达理,聪慧稳重”的纪二小姐。
她从前不懂银钱能买人心,是死后枯坐在虚妄台看了好多年才明白自己输在哪儿。
钱和人脉。
白沁雪自称出身乡下。可来了纪府后处处出手阔绰,上至祖母下至门房下人都打点得十分妥帖。
原因无他,秦氏给的。
白沁雪利用侯府的钱和人脉,一边将自己包装成“京城贵女才情无双”,一边又踩着纪昭当垫脚石,以图高嫁。
纪昭如今要赢,首先必须有钱。
可钱又从哪儿来?
总不能大风刮来的吧?
......
提到银钱,很快就有一桩好事。
梁家来退婚,之前部分被扣了的聘礼不能要回,还得送上厚礼赔罪。
原因无他——纪世德去申了功劳,皇帝过几日就会下旨嘉奖。
梁家越发得罪不起纪家。
结不成姻亲,又要赔礼,真当是应了俗话说的那一句:赔了夫人又折兵。
梁府前来退亲,来的是梁毅和一位族中长老和太奶。
梁母脑子太过拎不清,梁家实在是不敢把她再放出来。
祖母那边唤纪昭过去。
纪昭过去时,满堂都是府中内眷和梁家一位慈眉善目的太奶奶。
祖母见她来了,招手:“昭儿,过来与祖母坐一起。”
纪昭乖巧应了一声,款款上前见礼,然后端坐。
梁家太奶奶见她举止端庄,低眉顺眼,只觉得又可怜又可惜。
她说了一番场面话,然后对纪老夫人道:“是我侄孙不争气,没福气娶纪姑娘。府中又配了一份厚礼给她。”
她说着让人呈上。
礼物除了金银几百两外,还有一柄胭脂红的玉如意,两枝金簪,最耀眼的是一斛指头大小,圆润莹白的南海珍珠。
果然是厚礼。
珍珠光芒令见了世面的纪府内眷们都面露惊讶。
这斛珍珠虽比不上贡品那么大,但也是难得的珍品了。
纪老夫人道:“礼太重了。这斛珠不能要。”
梁家太奶奶恳切道:“不重,纪家与梁家是世交,本应是相互扶持。如今出了岔子,终归是我梁家门风不正,耽误了纪姑娘。”
“老姐妹要是不收,我这张老脸就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梁家之所以送这么重的厚礼,全是因为梁母没脑子闹腾。不然退个婚也不至于送这么一斛名贵的珍珠。
梁家罪了纪家,想修复关系自然是要下大手笔。
祖母点了点头,眉间舒畅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还对梁家各种怨怼,如今看梁家这么会做人情,怨怼都散了。
秦氏突然道:“梁家奶奶言重了,是昭儿福薄。梁毅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昭儿品行顽劣,又没有大家闺秀的贞静贤惠,梁毅不喜欢她也是正常。”
“这些礼您就收回去吧。”
她说完,梁家太奶奶脸色微变。
祖母看了秦氏一眼,轻咳一声:“我知道你心疼女儿才说这话。姻缘天定,机缘不够凑不到一起也是无奈。两个都是好孩子,各自前程都很好。”
梁家太奶奶脸色稍稍缓和。
纪昭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母亲秦氏。
当众贬低她,这不稀奇了。
前世,她被梁家退婚。母亲秦氏就当众将她贬损得一文不值,搞得梁家人原本有愧疚心,听了秦氏贬损后只觉得这婚退的真不错。
生母都这般嫌弃,那一定是品行有问题了。
又传扬出去,以讹传讹,自己名声才彻底毁了。
如今,母亲秦氏又这么发作,在梁家人耳中听来却是反讽。
讽刺他梁家高攀不起纪家,不接受赔礼。
要不是祖母打了个圆场,不好收场。
秦氏被提醒了这才发现自己说的不妥,让梁家没脸。
她习惯将自己女儿贬损得一文不值,说话有点顺嘴了。
没看清场合。
她换了笑脸,对纪昭道:“还不快谢谢梁家太奶夫人?”
谢?
被退婚还得谢?
谢梁家不娶之恩?
纪昭看向祖母,一语不发。
祖母冷冷瞧了一眼秦氏:“大儿媳,婚姻大事小辈能做什么主?你要是觉得该谢,你去谢。”
秦氏难堪,不说话了。
梁家太奶奶轻轻摇了摇头:纪昭是个好姑娘,就是这生母一言难尽。
听说这几年秦氏将一个养女捧到了心尖尖上,每逢出门都带着养女四处招摇买名声。
要不是她这么做,自己优秀的侄孙怎么会被那养女迷惑?
想着,梁家太奶奶对秦氏越发厌恶。
两家长辈说话。
众人退了。
紫棠院。
秦氏看着满满登登的赔礼,对纪昭笑道:“你也算是因祸得福。梁家知礼数,你以后不要怨怼。”
纪昭笑了笑:“是。”
秦氏语重心长道:“你还未出阁,这些厚礼娘替你攒着,以后当做你的嫁妆。”
她说着吩咐下人:“都搬到库房去,别摆在这里乱糟糟的。”
陈嬷嬷使唤人要搬,纪昭不动声色挡住。
“娘,这些东西是梁家单给我的赔罪礼,入公库不好吧?”
秦氏脸色变了:“昭儿,你是什么意思?先前皇后赐你的赏你都自己收了。现如今梁家的赔罪礼你也要收?你还没出阁,是想与府中分家不成?”
她讥讽:“就没听过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这么贪财。昭儿,你过分了。”
纪昭第二次见萧烨。
他今日不坐轮椅了,撑着一根缠龙纹金手杖,慢慢地走来。外头天光甚好,华衣上泛出淡淡光华。
他眉眼冷峻,不苟言笑的样子是纪昭再熟悉不过的。
萧烨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文武双全,自幼熟读兵书。十几岁就领了圣旨去西北打仗。
打了近十年几百场仗,打得乌国不敢再扰边。
西北苦寒,战事艰苦,他伤了腿。
这才回京修养。
前世,五年后三皇子夺位。萧烨领兵平乱,被拥立为新帝。
萧烨走进来,皇后已经让人看座。
萧烨见到纪昭,微微挑眉:“你怎么在这?”
他口气挺直接,生人勿近的疏离。
皇后笑问:“皇叔寒症好点了吗?”
萧烨点了点头,便一语不发了。
皇后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对纪昭道:“你也是在军中的,可以和皇叔讨教切磋切。”
纪昭笑了笑:“可是臣女武功早就废了。”
皇后愣住。
萧烨看了她一眼,突然问:“怎么废的?”
纪昭比划:“被刺客一枪捅到了心脉上。心脉碎了,内力就散了。”
萧烨皱了皱眉,慢慢摩挲自己的伤腿。
纪昭不说话了。
半晌,萧烨道:“心脉碎了的确是麻烦,但外家功夫你可以继续练,练好了一样能上阵杀敌。”
纪昭点头:“臣女也是这么想的。”
萧烨冷漠的神色缓了几分:“练功有阻碍的话,可以来问孤。”
纪昭应下。
皇后看看她,再看看萧烨,突然意味深长笑了笑。
此时内侍前来说,庞贵妃来了。
皇后道:“先让她在外等等,昭儿,你去与贵妃说说话。本宫与皇叔商量点事。”
纪昭应下,随着内侍出去了。
殿中,皇后笑着问萧烨:“纪家姑娘,你觉得如何?”
萧烨皱眉:“不怎么样。”
皇后瞪了他一眼:“方才你都与她说了好几句了。本宫还没见过你与女子说过话呢。”
萧烨不悦:“说过。只是皇后不知道。”
皇后追问:“谁?”
萧烨不太耐烦:“黄尚宫,李嬷嬷,还有奶娘。再不济,皇嫂不也是天天与孤说话吗?”
皇后:“......”
皇后:“皇叔今年都二十八了,该娶妻了。不然老了可怎么办呢?”
“老了就去死,还能怎么办?”
皇后:“没子女照顾皇叔,很可怜的。”
“子女烦着,孤死的更快些。”
萧烨站起身,拄着手杖就要走了。
皇后叹气:“皇叔,你看纪姑娘也是个会武,还上过战场,你娶了她不是两全其美?”
萧烨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残,一个废,皇嫂还真是会做媒。”
皇后做最后努力:“纪姑娘长得很美,气质恬静沉稳,根本不是传言中粗鲁无礼。皇叔要不要多看看?本宫不信皇叔连这等好人家的姑娘都瞧不上眼。”
萧烨不说话了。
黄尚宫忽然道:“可能有人故意抹黑。老奴三年前赏赐时见过纪姑娘,她心地实诚,说话直爽,虽不如寻常闺秀沉静,但三年后已然变样了。”
皇后皱眉:“是谁要抹黑她?”
萧烨冷冷道:“功高就有人嫉恨。孤不也是被御史骂了好几年?”
皇后尴尬。
......
纪昭与庞贵妃说话。
庞贵妃长得很美,鹅蛋脸,鼻似悬胆,四十岁了保养得犹如双十年华的姑娘似的。
她是三皇子的生母。
三皇子今年十八,刚刚出宫建府。
庞贵妃打量纪昭身上素淡的衣衫,笑:“皇后怎么没赐新进贡的布料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纪昭笑了笑:“有呢,还没做出来。”
庞贵妃又问了她当年怎么与刺客搏斗。听后,啧啧称赞。
直到萧烨走了出来,庞贵妃上前与他见礼。
庞贵妃问:“侧殿要完工了吧?”
萧烨点头。
庞贵妃又道:“等竣工了,本宫请寒山寺的高僧过来做法事祈福。”
萧烨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贵妃与皇后商议便是,孤没什么意见。”
他说完要走,忽地看向纪昭:“你出来,孤有话与你说。”
殿中静了一瞬。
纪昭正好有话想与他说,跟了出去。
......
荒芜的荷花池边,两人站着对视。
良久,萧烨:“你长得挺矮的。”
纪昭:“......”
她道:“那是殿下太高了。”
萧烨皱眉:“孤不是那个意思。孤是问,你耍的枪多长?”
纪昭回过神来,略尴尬。
她比划了下自己擅用的红缨长枪:“平日用的枪大约是六尺一寸,让军中匠人特地打造的。骑枪的话,是六尺八寸,再长的话我在马上不方便出枪。”
(注:一尺30.5厘米,一寸3.3厘米)
萧烨点了点头:“如今你还耍的动吗?”
纪昭见他眼神熠熠,看样子对自己战场武功十分有兴趣。
她摇头:“耍不动了。要强行练的话,只会空架子,杀不了人。”
萧烨沉吟了一会:“先慢慢练起来,孤会找大夫给你试试针看能不能恢复内力。”
纪昭愣了下,道谢。
萧烨叮嘱:“武功不可废。”
他要走,纪昭犹豫了片刻,上前拦住:“殿下,有件事想来想去,还是想告诉殿下......”
萧烨停下,皱眉瞧着她。
他身形很高,冷淡瞧人的样子令纪昭感到了熟悉的杀气。
纪昭斟酌了半天:“臣女闲逛喝茶的时候,听见隔壁桌有人议论寒山寺最近从西域商贩重金收了几桶火油。”
萧烨面色不变,挑眉:“不是供奉佛主的香油?”
纪昭摇头:“不是。”
萧烨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他说完拄着手杖慢慢走了。
纪昭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心里叹了口气。
前世她记得裕华宫侧殿修好了后,寒山寺的高僧奉命进宫祈福作法。
当夜风大,裕华宫走了水连着烧了好几座宫殿。皇帝大怒,言官们纷纷斥责皇后奢靡无德。
皇后为了平息朝臣们怒意,不得不在太庙前披发跪席请罪三天三夜。
因此事,连累了一大批人。
首当其冲是皇后、太子,快要出嫁的大公主,其次便是睿亲王和支持修缮的大臣们。
此事之后,庞贵妃代掌凤印,隐隐成了六宫之主。
皇后很好,睿亲王也很好。
他们是她前世和今生的恩人。
她想改写命运,也为自己筹谋更好的靠山。
纪昭回府。
梁家的赔礼换了两千多两,很不错。
她几乎都要原谅梁毅的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了。
不过,只是想想。
梁毅和她的恩怨还没算清楚,她不急。
她正要歇息,下人说大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纪昭抿了抿唇,换了件衣裳去了。
到了西院,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见到大夫人秦氏。
秦氏额上绑着昭君兜,一副病容。她身边是白沁雪,白沁雪正端着白玉碗一勺一勺喂她喝药。
纪昭安静站在旁边。
大夫人秦氏喝完药,倒是沉不住气,脸色一沉:“今日你去了哪儿?”
“才刚回府几日就不安生。被梁家退婚了也不知反省,成日只知道野。你说说你今日出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纪昭看了一眼秦氏身边的嬷嬷丫鬟,其中一个眼神躲闪。
纪昭笑了:“母亲还病着,切莫生气。”
“生了病还这么中气十足,女儿还以为母亲大好了呢?”
秦氏咳嗽起来,摸着心口:“若要不把我气死,你就乖觉点。”
纪昭:“母亲要女儿做什么?”
秦氏冷笑:“哪敢差遣大小姐你做什么?如今你是皇后跟前红人,一回府兴风作浪,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顽劣又没半分大家闺秀品行的,早晚作死自己!我真是后悔生了你,生你时痛了两天一夜,半条命都没了。如今不忠不孝......”
纪昭脑子放空,耳边恶毒辱骂声便小了。
主母发怒,众奴仆战战兢兢。
只是与以往不同,这次脾气急躁的大小姐竟然一句都没回。
偌大屋子里充斥的是大夫人恶毒的咒骂。虽说孝道大过天,子女受父母骂着也是应该。
但,大夫人这顿发作失了慈母的风范。
与平日温婉娴静,人淡如菊的样子,不沾半点。
大夫人秦氏骂了半天,只觉得静得出奇。她看向纪昭,端端正正站着,脸上挂着淡漠笑容。
她很平静。
平静中似乎有看破她那点龌龊心思的不屑。
大夫人秦氏突然茫然。
难道一向拿捏死死的手段,被纪昭看破了?
秦氏缓了口气,装作慈母痛心疾首的样子:“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不听母亲的话,将来吃亏的是自己。”
纪昭笑了笑:“女儿一向很听母亲的话。”
秦氏:“......”
秦氏:“我让你抄佛经,你去了哪儿?”
纪昭招来晚意,将抄好了的佛经递上。
“母亲误会了,女儿是抄好了佛经才出门的。”
秦氏看着手里的宣纸,一口气憋住了。
“你出门做什么?”
她咄咄逼人。
眼下也就这件小事能发作了。
纪昭不紧不慢:“女儿听下人说母亲身子不好,所以特地去药铺买了点补药。”
秦氏:“......”
白沁雪打圆场:“母亲,别怪大姐姐了。她一片孝心,只是行事不拘小节,有些许孟浪。改了就好。”
纪昭笑了:“沁雪表妹,我哪儿不拘小节,些许孟浪?你指出来。”
白沁雪僵了僵。
白沁雪低头,眼眶红了:“对不起,大姐姐。我说错话。”
“我知道梁毅哥哥退婚令你对沁雪有误会,但是大姐姐不要迁怒我身上。”
秦氏心疼:“你与她道什么歉?她没有容人之量,还把你从紫棠院逼出来。现在还敢与我顶嘴,来人,罚......”
“罚她跪在外面!”
纪昭不动,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母亲让我抄佛经,我抄了。生病我就出去买药。哪儿不对?”
秦氏哑然。
纪昭又道:“还是说,母亲下了严令让我不许出门半步?”
“申嬷嬷,母亲这么说过吗?”
被突然点到名的申嬷嬷一哆嗦,下意识摇头:“没,不是。”
她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被晃点了,十分后悔。
纪昭微微一笑:“母亲,申嬷嬷也说不是呢。”
秦氏又咳嗽起来,这次是真的。
纪昭关切:“母亲的确是病得很严重,明日我便过来伺疾吧。”
“免得辛苦沁雪表妹日日过来伺疾,不知道的还以为沁雪表妹与母亲才是亲母女。”
秦氏与白沁雪听了,心惊肉跳。
竟忘了反驳。
秦氏道:“你别胡说。你离府三年,要不是沁雪替你侍奉双亲,母亲恐怕熬不过。”
“你该感谢她。”
纪昭点头:“是,我该感谢沁雪表妹的。”
白沁雪微微诧异。
“毕竟,沁雪表妹替我试出了梁毅这等负心汉。”
“若不是沁雪表妹,我将来万一被梁母这等厉害婆母磋磨,又是负心绝情之人对待,那真是太惨了。”
她语重心长:“沁雪表妹你虽然都是为了我好,但以后也不可拿自己的名声如此孟浪行事。”
秦氏咳嗽得更大声了,白沁雪满脸通红,捂着脸含泪跑了。
秦氏有气无力:“你,你......你别阴阳怪气欺负沁雪。她......”
她说不出话来了。
梁毅这茬烂事,是白沁雪过不去的一个坎。
道德制高点被纪昭拿捏得死死的。
“你明日一早就过来伺疾。”
秦氏恶狠狠地下了命令。
纪昭含笑应了,然后回了紫棠院。
......
回到了紫棠院,奶娘文氏不住摸着她的手脚。
全须全尾回来的大小姐,还是第一次见。
从前每次大夫人招了大小姐过去说话,不是打就是骂,要么找了个由头让她跪几个时辰。
这次竟然就这么好好地回来了?
纪昭喝了口水,道:“申嬷嬷的侄儿是不是门房?”
奶娘文氏点头。
纪昭笑了:“难怪。耳报神那么多,我倒是小瞧了。”
纪昭指尖轻点桌子,一下一下。
旁人不敢打扰。
回府的大小姐沉稳很多,步步为营,她们越发看不透。
纪昭:“听说申嬷嬷的侄儿赌钱?”
晚意端来茶水:“府中下人经常没事偷着赌几把。不是新鲜事。”
纪昭点头:“那就让他玩得开心点。”
她拿了点银子交给晚秋,耳语了几句。晚秋揣着银子笑着走了。
奶娘文氏担忧:“大小姐,大夫人让您明天去伺疾。这......”
纪昭不以为然:“去就去,不去就是我不孝了。”
奶娘文氏更担心了:“可是大夫人万一磋磨大小姐呢?”
内宅妇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折磨人。
不上台面,但比杀了还难受。
从前大小姐心思单纯,每每都被大夫人治得死死的。
奶娘文氏不敢想,现在大夫人盛怒之下要怎么惩罚大小姐。
纪昭含笑:“奶娘放心。”
纪昭回了府中,带来了皇后的恩赏。
黄金一百两,白银贰仟两,一套黄金镶西域宝石头面首饰,龟兹国进贡的数条八宝缠金项链,珠钗八枝,杭绸若干匹。
光彩夺目。
府中人看着,眼中露出艳羡。
大夫人秦氏今日打扮得甚是妥当,云鬓高梳,珠翠满头,十分美丽高贵。
她柔声道:“昭儿,你进宫怎么不与母亲说一声?万一礼仪不妥,岂不是被皇后笑话我教女无方?”
纪昭含笑:“母亲多虑了。皇后娘娘夸女儿知书达理,十分有教养,让我多多进宫陪她说话。”
秦氏眉心微蹙,眼底有气恼与嫉妒。
寻常人想进宫一趟难如登天,而纪昭只寻常起了个床,搭个马车就到了皇后跟前了。
这份天大的荣宠,理应给她和沁雪才是。
纪昭将母亲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前世,她总觉得母亲与自己相处很别扭。
不管她做得再好,母亲从没有为她开心过一刻。甚至做到了最好,还要挑出荒谬的错处折磨她。
死后,她通过虚妄台看了七八年,终于悟了。
母亲瞧不起她,憎恨她,只因为她是父亲的骨血,是自诩清高才女下嫁武夫的耻辱。
没人会爱自己身上的耻辱。
她恨自己的女儿。
秦氏道:“昭儿,皇后赏赐的这些东西太贵重。娘替你收着吧。”
纪昭态度坚定,婉拒:“皇后吩咐过了,这些是她私库拿出来的,是要归女儿名下。不入公库。”
秦氏难堪了下。
她目光落在金灿灿的黄金头面上。
道:“昭儿,你惯常舞刀弄枪的,这么精细的首饰戴着也是不配,还不如拿出来分给府中的姐妹。”
所谓的分给府中姐妹,怕不是只想给白沁雪吧?
纪昭笑了笑:“母亲忘了吗?女儿武功已废,如今再也拿不动刀枪棍棒了。正好有闲暇梳妆打扮自己了。”
秦氏愣住,旋即道:“打扮什么?你打扮了也不美。你看你皮肤黝黑粗糙,肩宽胳膊粗。这些精致首饰用了只会让人笑话。”
“也怪我。幼时母亲不曾管教,让你跟着你爹在军营中习武,性子粗鲁,不懂礼仪,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又是贬低,打压。
纪昭笑了下:“母亲,你又忘了。父亲的爵位和您的诰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女儿用武功和性命博来的?”
接连被女儿绵里藏针的连怼,秦氏的脸面再也挂不住。
她将珠钗摔回首饰盒中,冷了脸:“谁教你与母亲这般无礼的?”
纪昭笑容晏晏,轻声细语:“女儿不敢。”
秦氏动了怒:“别以为有救驾之功,就可以将所有人不放在眼里。你如此狂妄自大,恃宠而骄,将来一定会惹来灾祸的。”
她又讥讽:“梁毅与你退婚,便是觉得你粗鲁不堪。沁雪比你温柔娴静,更像大家闺秀。他喜欢沁雪不要你,便是佐证。”
纪昭静静听着秦氏发飙。
这番话前世秦氏也骂过,骂得比现在难听十倍。
从前她心如刀绞,如今却如清风拂山岗。
放弃希冀,便不会受伤。
她依旧柔柔笑道:“救驾之功的确是很了不起,不然母亲如何承了女儿功劳才成为诰命夫人?若是母亲觉得受之有愧的话,就去圣人面前将诰命辞了吧。”
秦氏噎住。
“至于沁雪表妹更像大家闺秀,那只是像罢了。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只是个穷乡绅的女儿而已。”
她与秦氏酷似的美眸中寒芒细碎:“山鸡本就不是凤凰,何苦非要插了一头金灿灿的羽毛让人背后笑话呢?”
“哗啦”
秦氏摔了手边的茶盏。
纪昭笑了笑,对闻声而来的下人柔声吩咐道:“大夫人头疾还没好,你们仔细点照顾。”
“晚秋,把皇后赏的首饰都收回我的院子。”
......
纪昭回到了祖母的院子。
祖母正在与几位夫人说话。
纪昭上前见礼,祖母亲热拉着她的手一一介绍。
这几位夫人都是与纪府相熟的官宦之家。
祖母请人来府上的意思很简单,要托人与她相亲,寻找合适的夫婿。
纪昭明白祖母一番苦心,毕竟她已经十八了,算是老姑娘了。而这个朝代女子终究是要择一夫家才是归宿。
她莫名想到了睿亲王萧烨。
身为亲王,他年纪也颇大了。他的几位皇侄子都三年抱俩了。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娶王妃。
想想前世她好像也没看见萧烨娶皇后。
登基后要么治国,要么打仗。
这个皇帝当得乏味得紧。
以至于他无聊去到那么偏远的寺中礼佛,还亲自为她埋骨。
思绪飘远了。
几位夫人却瞧纪昭十分满意。
见礼后就低头不语,十分贞静的样子。
有位夫人问:“大姑娘这还是住在祖母院子里养着吗?”
祖母笑容凝滞了下。
纪昭回过神,笑道:“齐夫人误会了。是我刚回府,紫棠院还没收拾出来。”
夫人们纷纷打趣:“就说呢,大姑娘都这么大了,还住祖母院子里娇养着。这是天伦之乐了。”
夫人们寒暄离开。
祖母却始终皱眉沉思。
她对纪昭道:“紫棠院你还回去吗?”
纪昭笑道:“一切由祖母做主。”
至始至终,她都没说要放弃紫棠院。
祖母点了点头。
晚膳的时候,祖母对秦氏道:“这么些日子了,紫棠院收拾出来了没?”
秦氏脸色微变。
纪父道:“昭儿已经回来好几日了,还住在母亲处,实在是不像话。”
纪昭微笑,道:“多谢爹爹,女儿其实愿意陪伴祖母膝下。只是祖母心疼,怕拘着女儿。回紫棠院,是祖母和爹爹疼爱。”
这是场面话,纪父和祖母很受用。
祖母道:“今日几位夫人来府上吃茶,都夸昭儿娴静聪慧。假以时日她们定能帮昭儿找桩更好的亲事。所以得让她赶紧住回自己院子。”
“毕竟是你嫡亲的大女儿,得有体面才是。”
纪父点头:“昭儿回来后变了个样,娴静温柔,这很好。”
白沁雪低头放了筷子,吃不下了。
饭桌上纪府二房三房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什么。
十数双眼睛看向稳重吃饭的纪昭。她面上神色淡淡的,既没有得回院子的欣喜,也没有被委屈的失落和不甘。
仿佛这一切都是寻常,该她的就是她的。
再看白沁雪,哪怕曾被大夫人捧得那么高,心疼的养女,依旧是外人。
纪家嫡女大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