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顾听禾刻意让自己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
她几乎是以工作麻痹自己，无论大小案件，报酬多少，只要是顾听禾认为对的案子，她一律接了下来。
这段时间隔三岔五地开庭，她每天除了回去给苗苗做饭，几乎扎在律所里。
......
深夜十二点，律所依旧灯火通明，窗边已经只剩顾听禾一个人的身影。
繁忙的工作让她感到充实，她不必再去想宋晏之今天该打哪条领带，宋昱今天该上什么补习班，她只需要看着电脑，做她最擅长得到事。
而顾听禾走后，宋晏之才发觉，生活处处是顾听禾的影子。
以前公司的合同，顾听禾都会帮他过目。
细致到每一个条款，顾听禾都会标注出潜在的法律风险，批注更改之后再给他。
宋嘉颖将合同送到宋晏之办公室。
宋晏之接过，习惯性脱口而出，
“传给顾听禾......”
话音未落，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又改口，“送去法务部吧，他们批过签字之后，再给我吧。”
宋嘉颖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晏之，合同我已经仔细看过了，条款都没有问题。”
宋晏之没说话，只觉得心头有些烦躁又说不上来发生了什么。
宋嘉颖正式搬进了宋晏之的别墅之后，每天都忙着布置“新家”，她几乎把所有的家具都换了一遍，甚至改掉了墙壁的颜色，她想要抹掉顾听禾存在的痕迹。
在宋嘉颖忙着捯饬水晶吊灯的时候，宋昱抱着薯片，窝在沙发里打游戏。薯片的碎屑沾在衣领上，油渍蹭花了昂贵的沙发。
宋嘉颖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她忙着和闺蜜视频，分享乔迁新居的喜悦。
“你们随时可以来玩啊，我和晏之很欢迎你们。”宋嘉颖对着手机镜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宋昱一包薯片吃完，又拆开一包辣条。不知不觉沙发上零食壳已经堆出一个小山丘。
夜里，宋昱突然开始上吐下泻。
宋嘉颖被吵醒，不耐烦地起身，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昱，皱眉道，“又吃坏肚子了？真是麻烦。”
她敷衍地给宋昱倒了杯水，就想回房继续睡觉。
“嘉颖阿姨，我肚子疼......”宋昱虚弱地唤着，声音带着哭腔。
宋嘉颖停下脚步，不悦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小孩子就是麻烦。”
她不情不愿地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又联系了护工。
护工很快赶到，将宋昱送往医院。
医院只见到护工却找不到家属签字，电话打到了宋晏之那里。
宋晏之赶到医院时，看到宋昱脸色苍白，上吐下泻的模样，心头一紧，怒火瞬间窜了上来。
“怎么回事？小昱怎么会这样？”他大声质问宋嘉颖。
宋嘉颖一脸委屈，眼眶瞬间红了，“晏之，你凶我做什么？我已经请了护工，也送小昱来医院了，我还能怎么样？”
“你呢？你在哪里？你就是这样照顾小昱的？”宋晏之压抑着怒火，但语气依然充满责备。
宋嘉颖眼泪掉了下来，“我......我工作很忙，我已经尽力去学着照顾孩子了，可是......可是我真的不会啊，我没有生过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宋晏之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下一软，怒火消散了大半，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语气里带着安抚，还有自责。
宋嘉颖抽噎着，扑进宋晏之怀里，“晏之，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宋晏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好了，不哭了，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小昱还是个孩子，肠胃很脆弱，你以后也不要太惯着他，少给他吃些零食。”
“知道了......”宋嘉颖还在小声啜泣，十足十的绿茶模样。
宋昱吃了药，输了液脸色已经好多了，宋嘉颖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宋晏之也很新感动，心疼地说，
“嘉颖，小昱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刚刚是我不好，我误会你了。”
“不，晏之，小昱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还在医院躺着你让我怎么放心回去。”不得不说，宋嘉颖作为演员还是挺尽职尽责的。
宋嘉颖就这么表演到宋昱出院，成功赢得了这对父子的信任。宋昱基本上也不再提起顾听禾，甚至有几次在宋嘉颖的引导下，都改口叫了妈妈。
......
周末商场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顾听禾牵着苗苗，在儿童区慢慢逛着。苗苗看中了一个粉色的发卡，亮晶晶的，很漂亮。
“阿姨，我可以要这个吗？”苗苗仰起头，眼神带着期盼。
“当然可以。”
顾听禾把那个粉色的发夹小心的夹到小女孩的发梢上，付款时，顾听禾不经意视线扫过电玩城门口。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宋嘉颖，还有宋昱。
宋嘉颖穿着精致的套装，拎着新款包包，正对着手机讲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宋昱在哪里，在做什么。
宋昱独自站在电玩机前，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顾听禾脚步顿住。
心脏像是被什么钝器撞了一下，闷闷的疼。
她很想上前。
终究是心软的。
宋昱，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曾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他长大，从襁褓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孩童，再到如今，已经是个小小少年模样。
可是，过去能说什么呢？
她现在，还有资格管教宋昱吗？
只会得到怨恨吧。
顾听禾苦涩一笑，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眼眶有些发热。
她抬手，快速擦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的眼泪，不想让苗苗发现自己的异常。
“苗苗，我们去那边看看。”顾听禾拉起苗苗的小手。
苗苗乖巧点头，跟着顾听禾往商场的另一边走去。
宋昱打完一局游戏，百无聊赖地转过头。
一大一小的背影，正好映入他的眼帘。
是顾听禾。
还有她身边那个，野孩子。
宋昱眉头皱起，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那个野孩子。
离开他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有了新的孩子了？
和别的孩子，也能这么亲昵？所以以前对他所有的好，现在都给别人了。

顾听禾蹲下身，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洗得发白的布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顾听禾心头一酸，原本因为委托人失联而烦躁的心绪，被这孩子无助的眼神瞬间击溃。
她放缓声音：“别怕，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怯怯地吸了吸鼻子，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叫苗苗。
“苗苗啊，真乖。”顾听禾的声音更轻柔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你知道…你记得妈妈在哪里吗?”
提到“妈妈”两个字，苗苗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抽噎着，小小的身体跟着颤抖起来：“妈妈…妈妈不见了…呜呜.”想起无端失联的委托人，顾听禾就汹涌起一阵怒意。
有她那么当妈妈的吗？孩子还那么小。
她垂眼看了看苗苗，女孩和她的儿子差不多年纪，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想到宋昱，她内心一阵柔软和刺痛。
顾听未叹了口气，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弯下腰，笨拙地帮苗苗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阿姨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苗苗还在抽噎着，轻轻点了点头。
顾听禾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去了律所附近一家干净的小餐厅。
苗苗很安静，一路乖巧地跟在她身边沉默着。
顾听禾的心又柔软了些。
到了餐厅，里头飘着食物的香气，苗苗显得有些拘谨，小手紧紧摸着顾听禾的衣角，也不哭了，只剩一双眼睛眨呀眨的。
她瞄了食物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顾听禾，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吃吧，都是你的。”顾听禾看出她的渴望，笑道。
苗苗也冲顾听禾幅度微小地笑了笑。
顾听禾一怔，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叉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看着女孩的样子，顾听禾有些恍惚。
是啊，喜欢是会笑的。
她想起那对父子冰冷的脸。
宋晏之和宋昱.…大概是真的从来没爱过她吧。
......
餐厅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苗苗差不多吃饱了，虽然脸上还带着拘谨，但明显对她这个阿姨亲近了很多。再次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顾听禾摸摸她的头，苗苗好奇地看着她。
无人接听。今天恐怕是联系不上了。
“苗苗，”顾听禾敛下心绪，轻唤着身旁的小女孩，
“清白？”顾听禾冷笑，“宋小姐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宋嘉颖脸色一变，刚想反驳，却听到宋昱的声音：
“阿姨，你别跟她吵了，她就是个捞女，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怎么跟这种人浪费口舌！”
顾听禾猛地转头，她实在没想到，会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捞女”两个字。
“小昱......你说什么？”
宋昱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说你是个捞女！你就是为了钱才嫁给我爸的！你根本就不爱他！你也不爱我，你生我就是为了嫁给我爸爸！”
顾听禾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大脑一片空白。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宋昱捂着脸，一脸震惊地看着顾听禾。
顾听禾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她从没打过宋昱，她以前是那么爱这个孩子，正如宋晏之所说，宋昱是她的命，宋晏之基本不管宋昱，顾听禾对宋昱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宋嘉颖也愣住了，随即尖叫一声：
“顾听禾，你疯了吗？你竟然敢打孩子！怎么那么狠心啊你！”她一把将宋昱护在怀里，好像打的真是她的孩子一样。
顾听禾还没缓过神来，她刚刚真的气急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怒吼：
“顾听禾，你在干什么！”
宋晏之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客厅，看顾听禾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脏东西。
“你来我家里做什么，不是闹着要离婚吗，现在在这里闹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听禾冷冷一笑，她不后悔刚刚打了宋昱一巴掌，虽然她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小昱不懂得尊重人，作为他的母亲，我有责任教会他如何做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决，她用自己的态度告诉宋晏之她没有错。
宋昱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小小的自尊被狠狠刺中，他怒吼道：
“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母亲！你凭什么教我！你不配教我！”
“你！”顾听禾看着儿子如今变成这样，压抑多年的她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展现出愤怒，为了宋昱她一直隐忍，退让，所有委屈怨恨都化作温柔的笑脸，现在她什么都不要了，她也不想再忍了。
“顾小姐，你从来就不关心这个家和他们，只想着与外人纠缠。”
“晏之，还好你回来了，刚刚我护着小昱，听禾的样子好可怕，差点连我都打。”宋嘉颖故意添油加醋。
宋晏之听了宋嘉颖的话，眉头绞得更紧。
“你究竟想怎么样？三千万不够是吗，宋昱毕竟是你亲生的，你也下得去手？”
顾听禾真的很无奈，她累了，她不想证明什么。
“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办妥离婚手续，还有些事情想问清楚，不会再对你们的生活多做干涉，你们想要谁做你的妻子。”
顾听禾顿了顿，看了眼旁边的宋昱，声音轻了些，
“想要谁做的你妈妈，都随你。”
宋昱听到这句话，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但他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去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那希望你说话算话！”
顾听禾再次转头看着宋晏之，淡淡开口：“宋总不知道和我的朋友有什么过节，但大家都是成年人，用商业手段毁掉一个陌生人的前途，未免有些过激，也很容易让人误会宋总对我......”
顾听禾知道宋晏之不爱听什么，她就是要激怒对方，她都已经放过他了，为什么他不能放过她呢？
宋晏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现在就给我滚出我家！”
“宋先生，我该说的都说了，请你高抬贵手，不然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构成侮辱罪或诽谤罪，可追究刑事责任。我知道宋先生手段高明，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顾听禾缓缓直起身，对这个家，她现在已经没有一丝留恋。
“你既然让我滚，我会走，今天我来，是希望宋总要是觉得离婚协议没有什么问题，明天请到民政局签字。”
宋晏之的脸一瞬间黑沉下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顾听禾轻笑了一声，似是无奈。
“宋晏之，十年了，你每一天不都盼着这一天吗，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十年前嫁给你，是我年少天真，不管你信不信，那天真的是意外......”
“够了！我说过别再提那件事！”顾听禾的话被宋晏之粗暴地打断。
宋嘉颖走上前握住宋晏之的手，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听禾，人都会犯错，我不怪你，我还要感谢你这些年帮我照顾晏之。”
顾听禾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拿十年青春为十八岁的悸动买了单，现在是时候结账走人了。
顾听禾再没看她一眼，而是回视宋晏之继续说道，“宋先生，我们这段婚姻形同虚设，这次回来，不过是想把离婚证办了，彼此痛快。我不要你的任何补偿财产，至于宋昱，他既然早已不认我是母亲，抚养权我们之前已经达成一致，就不改了。”
宋晏之没想到，她竟一字一句说得如此果决，一瞬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习惯了她的隐忍，习惯了顾听禾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短短这几天顾听禾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此不卑不亢。
顾听禾笑意越来越冷，“反正，十年白纸黑字的夫妻契约，落到今天，不就像笑话一样？”
“宋先生，我这就滚了，明天民政局见，一起解决这个笑话。”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却听到身后宋昱喊了一句，“你走就别回来！反正我们压根没需要过你！”
她身形微微一滞，随即，她抬步走得更潇洒，虽然心中早已感受到万箭穿心，她也会不再回头。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北城警局的李警官。关于您临时监护的苗苗，我们这边有些新情况，希望您能来一趟警局。”
顾听禾心跳加速。“是找到苗苗的母亲了吗？”
“这个...还请您到警局详谈。”
“好的，我尽快过来。”
挂了电话，顾听禾匆忙收拾完剩下的东西。离开律所大楼时，没有人来送她。七年同事情谊，就这样结束了。
顾听禾直接去接苗苗。兴趣班老师看她脸色匆忙，有些担心。
“顾女士，您没事吧？”
“没事，我需要早点接苗苗，有点急事。”
老师点点头，喊了苗苗出来。小女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到顾听禾脸色不好，疑惑地问：“阿姨，怎么了？”
“苗苗，警察叔叔打电话来，说有你妈妈的消息。”顾听禾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真的？“苗苗眼睛一下亮了，“我妈妈找到了吗？”
“还不知道，我们去警局看看。”
“太好了！“苗苗兴奋地拉着顾听禾的手，“我就知道妈妈会回来找我！”
出租车上，苗苗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见到妈妈要说的话。顾听禾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却沉甸甸的。
“阿姨，你怎么不高兴啊？”苗苗突然问。
“没有啊，阿姨当然高兴。”顾听禾勉强笑了笑，她心里......多少是舍不得苗苗的。
“可是你一直皱眉头。”苗苗用小手指戳了戳顾听禾的眉心。
顾听禾忍不住逗她：“小没良心的，一听说妈妈回来就不要阿姨了？”
“才不是呢！“苗苗认真地说，“就算妈妈回来了，我也要和阿姨一起住！”
顾听禾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轻轻抱住苗苗，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小丫头片子。
北城警局大楼前，顾听禾牵着苗苗的手走了进去。前台警官看到她们，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中年警官走了出来。
“请问是顾听禾女士吗？”
“是的，你是李警官？”
“是我。”李警官看了看苗苗，又看看顾听禾，“孩子先让同事带去休息室好吗？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谈。”
顾听禾心里一紧。“好的。”
一位女警过来，亲切地蹲下身。“小朋友，跟姐姐去玩好不好？那边有好多好玩的。”
苗苗看了看顾听禾，见她点头，就跟着女警走了。
李警官把顾听禾带到一间办公室。“顾女士，请坐。”
顾听禾坐下，直接问道：“警官，苗苗的母亲找到了吗？”
李警官的表情变得凝重。“找是找到了，但是...情况不太好。”
“什么意思？”
“苗苗的母亲张女士...已经遇害了。”
顾听禾猛地站起来。“什么？”
“请冷静，顾女士。”李警官示意她坐下，“昨天我们在张女士老家发现了她的遗体。”
顾听禾浑身发冷。“是谁...怎么会...”
“根据初步调查，嫌疑人应该是她的前夫，就是苗苗的父亲。”李警官翻开记录本，“您之前提到他们是因为家暴离婚的，根据现场情况判断，很可能是家庭暴力过激导致死亡。”
顾听禾捂住嘴，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结果，她原以为帮委托人打赢了离婚官司，就已经帮她脱离了苦海，没想到......
“我们正在全力追捕嫌疑人。”李警官继续说，“但现在有个问题...关于苗苗的安置问题。”
顾听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继续照顾她。”
“顾女士，您现在是临时监护人。如果要长期照顾，需要走正式收养程序。”
“我明白。“顾听禾的声音坚定，“我会正式收养她。”
李警官点点头。“您需要准备一系列材料，我们这边会配合办理。另外，关于如何告诉孩子这个消息......”
“我来处理。”顾听禾站起身，“警官，苗苗的母亲...她有遗言吗？”
李警官摇头。“发现时已经...”
顾听禾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我明白了。谢谢您通知我。”
“顾女士，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顾听禾接过名片，走出办公室。她站在走廊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苗苗。
休息室里，苗苗正和女警官玩拼图。
看到顾听禾进来，她立刻跑过来。
“阿姨！妈妈在哪里？我可以见她了吗？”
顾听禾蹲下身，抱住苗苗，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苗苗，你妈妈...还没找到。”
“可是警察叔叔不是说...”
“是有消息，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们先回家，好吗？”
苗苗失望地低下头。“哦...那什么时候能找到妈妈？”
“阿姨不知道，苗苗。但是阿姨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苗苗点点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里的光彩已经消失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苗苗靠在顾听禾身上，顾听禾心疼地抱起她，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阿姨，”苗苗突然问，“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听禾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不是的，苗苗。你妈妈很爱你，她只是...暂时不能回来。”
“那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顾听禾无言以对。她只能紧紧抱住苗苗，让眼泪默默地流。
公寓里，苗苗情绪低落地去了自己房间。顾听禾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清河的号码。
“清河，你能来一下吗？我...需要你。”苏清河现在是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三十分钟后，苏清河赶到顾听禾的公寓。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他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听禾把警局的事情告诉了他。苏清河听完，沉默良久。
“苗苗知道吗？”
顾听禾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你打算正式收养她？”
“嗯。我会把他当做是我自己的孩子”
又是一阵沉默。
顾听禾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把今天的面试情况告诉苏清河。

“明天上午九点，嘉华大厦1507室。”
“我一定准时到。”顾听禾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期待。
“需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顾听禾看了眼卧室方向，“谢谢你，清河。”
“不客气。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挂了电话，顾听禾走回卧室，关上抽屉。暂时，她还不需要动用那笔钱。
晚上，苗苗睡着后，顾听禾坐在电脑前，查看关于李明律所的信息。确实是一家正规的小型律所，专做民事案件，评价都不错。
她打开衣柜，挑选明天面试要穿的衣服。最终，她选了一套深灰色的职业套装——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在重要庭审时常穿。
“明天一定要成功。“她对着镜子自语。
次日清晨，顾听禾早早起床，精心打扮。她化了淡妆，将头发扎成一丝不苟的马尾。西装熨得笔挺，皮鞋擦得锃亮。
“阿姨，你今天真漂亮。”苗苗啃着面包，眼睛亮晶晶的。
“谢谢。”顾听禾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天去面试，阿姨要打起精神。”
“会成功的！”苗苗举起小拳头和顾听禾碰了一下。
顾听禾把苗苗送到学校，然后直奔嘉华大厦。电梯上行时，她深呼吸平复紧张情绪。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1507室门口，顾听禾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了门。
办公室装修简单，几张办公桌，几台电脑。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翻看文件，看到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顾律师吧？久仰久仰！”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
顾听禾礼貌握手。“李律师您好，我是顾听禾。”
“别叫我李律师，叫我老李就行！”李明拍了拍她的肩膀，“清河跟我提起过你，说你能力很强。”
顾听禾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苏清河说您是他父亲的朋友？”
“对对对，我跟老苏认识二十多年了。”李明指了指里间办公室，“来，进来聊聊。”
狭小的办公室里弥漫着烟味。李明坐在宽大的皮椅上，双手交叉放在突出的啤酒肚上。
“顾律师，你的简历我看过了。你的胜诉率在业界也很有名。”
“过奖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创造更好的成绩！”
“你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律所干了？”李明眯起眼睛，好奇地打探。
“个人发展考虑。”顾听禾简短回答。
李明哈哈大笑。“行，不方便说我就不问。反正有清河推荐，我就知道你靠谱。”
他拍了拍桌子，“这样，下周一开始上班，月薪三万，案子提成另算，怎么样？”
“不需要走面试流程吗？”顾听禾皱眉，这么草率吗，作为律所入职程序应该更严谨才对。
李明摆摆手，“我都是老苏的朋友了，还搞那套做什么？你资历摆在那，我信得过。”
顾听禾心里一阵不适，她想凭自己的能力得到工作，可对方说的很明白，她就是“关系户”，但她现在确实需要这份工作。
“那合同？”
“小事小事。”李明随意地从抽屉拿出一份合同，
“标准合同，公章已经盖好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回去签好下周一带过来就行。”
顾听禾仔细阅读合同条款。基本符合行业标准，但有几处不太规范的细则。
“基本可以接受。”顾听禾合上合同，“我有几点疑问...”
“有什么问题下周一再谈！”顾听禾刚要指出那几条条款，李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
“我还有个会要开。你看合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可以商量嘛。”
顾听禾只好点头。“那我下周一正式来上班。”
“好好好！欢迎加入！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
离开李明律所，顾听禾拦了辆出租车。她还需要去原来的律所办理离职手续。
顾听禾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建筑，心情很烦乱。李明的作风让她不舒服，但她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顾听禾走进电梯，按下熟悉的楼层。
前台姑娘看到她，明显一愣。
“顾律师？您回来了？”
“来办离职。”顾听禾语气平淡，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哦...”前台尴尬地笑了笑，“那......那我去通知张总。”
等待期间，几个曾经的同事经过，都假装没看见她，顾听禾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张总办公室门开了。“顾律师，请进。”
顾听禾进到办公室，还没等坐下，张总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你决定正式离职了？”
“是的。”
顾听禾直入主题，“请把离职表格给我，我填写后马上可以走。”
张总立马递过表格，嘴上却假模假样地惋惜。“真是遗憾。你一直是我们的得力干将。”
“是吗？所以就给我无限期休假？”
张总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是公司政策...考虑到你的个人情况...”
顾听禾接过表格开始填写，“我们都是律师，很清楚这是什么手段。”
张总尴尬地笑了笑，也没在反驳。
顾听禾填完表格，人事部的离职流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她交了工作证和门禁卡，然后去办公室收拾剩余的私人物品。
她的办公室已经被收拾过了，只剩下几本书和一些文具。顾听禾找来一个纸箱，默默把东西装进去。
“顾律师。”门口传来声音。是王律师，曾经的同事。
“有事？”顾听禾头也不抬。
“听说你要走了。”王律师走进来，“找到新去处了？”
“嗯。”
“是那个...陆家吗？”
顾听禾猛地抬头质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听说...”王律师脸色有些不自然。
“听谁说的？”
“就是...传言嘛...说你和陆家...有联系...”王律师被顾听禾的眼神吓得有点结巴。
“真是好传言。下次听到这种话，建议你查清事实再传，作为一个律师，你不知道证据是首要条件吗。”
王律师被怼得哑口无言，没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顾听禾继续收拾东西。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警局的座机打来的。
“喂？”
“请问是顾听禾女士吗？“对方声音很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