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我勾起嘴角，用这样的恨意炼出来的丹，不仅不能让蒋阮活过来。
还会让她的魂魄永远痛苦。
慕厌离是鬼王，我肯定无法逃离炼丹的命运。
但是在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我趁慕厌离在蒋阮屋里，偷偷跑离这里。
路过他们屋子的时候，我从门缝中隐约看见他们亲昵地拥抱在一起。
慕厌离神情温柔，原本厉鬼生性癫狂粗暴，总是在相处时不小心弄伤我，可此时他对蒋阮却小心至极。
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珍贵瓷器。
“阮阮，你这些天先委屈一下，别去找那女人的麻烦。”
“万一她对我感情消退，就没有炼丹材料，到那时我要如何救你？”
蒋阮娇气地哼了一声：“今日你把她指甲拔掉，不心疼吗？”
“我记得你可是最爱听她抚琴的，还夸她是难得的才女呢！”
慕厌离抚着蒋阮的发丝轻笑：“她？我都要拿她的血肉炼丹了，哪里还管她会不会抚琴。”
“阮阮你记住，你才是我最爱的人，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我和她，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屋外，一缕鲜血从我嘴角涌出，竟是痛到呕血。
原来慕厌离一直知道蒋阮在故意冤枉我，折磨我。
可他还是惩罚了我，因为他根本不在意我。
对他来说，蒋阮才是他的爱妻，而我，什么都不是。
咽下喉咙中的腥甜，我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路上，我看见很多面黄肌瘦的灾民。
今年先是大雨，再是大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好好的人们流离失所。
我看见一对逃难的母女。
母亲已经快瘦成骷髅，还是把挖到的野菜塞到女儿嘴里。
我实在不忍，偷偷过去给她们塞了几两银子。
母亲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小女孩则是懵懵懂懂地看向我。
“你们拿钱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我温声说，“放心，灾年很快就要结束了。”
那位母亲对我千恩万谢，可是对我的话却并不相信。
我笑笑，慕厌离因为我灵魂纯洁，想要拿我炼丹救蒋阮。
可他不知道，他并不是第一个找上我的鬼神。
幼时我家有一座观音像，某天我独自在家时，神像突
眼神总是带着敌意和不屑，平日也经常找我麻烦，慕厌离劝我说她只是依恋哥哥，让我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我如他所愿那般大度对蒋阮。
蒋阮却笑嘻嘻地说：“贱女人，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我以为她只是年轻不懂事，身为慕厌离的妻子我不该计较。
可原来，我才是那个蠢货，所有人都只把我当成给她炼丹的材料。
我还浑然不觉。
我心中剧痛。
蒋阮看我沉默不语，更加嚣张。
她平日里就嚣张跋扈，我辛苦做的饭菜，她一把掀翻，热汤溅我一身；我不眠不休给慕厌离缝的衣服，被她一刀裁断；甚至我和慕厌离情热之时，她都会突然冲进我们的卧房，尖叫着让我滚出去。
我念着慕厌离的救命之恩一直忍让着她，没想到救命之恩是假，妹妹也是假。
蒋阮才是慕厌离的真正妻子。
我不过是个笑话。
“嘭——！”
“住手！！！”
蒋阮趁我来不及阻拦，将我最爱的琴生生摔碎，琴弦迸裂而开。
我红着眼眶奔过去抱住琴，被她一脚踢上肩膀也不松开。
这是我姐姐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她和我一样，从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却被想升官想疯了的父亲嫁给残暴纨绔，最后被人凌虐到重病而死。
临死前，她含着泪对我说，自己一生才华无处施展，这琴是她唯一的寄托，要我帮她好好保管。
她温柔的指尖抚过我的脸：“阿颜，你记住，一定要逃离这个家。”
“你是最聪慧善良的女子，一定要嫁给一个尊重你、爱你的夫君。”
说完，姐姐就永远地去了。
在蒋阮肆意的辱骂中，我抱着琴泪流满面。
姐姐对不起，我没能保住你的琴，也没能嫁给对的人，他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杀我炼丹。
姐姐！很快我就要来陪你了。
我松开琴，攥住蒋阮打来的手，在她脸上重重一扇。
蒋阮并非活人，修为更是浅薄，竟被我打得倒地不起。
“你！你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我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个轻笑：“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吗？”
突然，刚刚还很嚣张的蒋阮娇弱地哭了出来，满眼都是惊恐。
我则
然化作一位手持杨柳枝和净瓶的美丽仙女，相貌慈祥，无喜无悲。
她告诉我因为神界的争斗，天破了一个洞，因此天灾不断。
而我的魂魄纯洁，可以用来补天，消除天灾。
年幼的我听说可以消除天灾，立刻答应了，她却笑着对我说：“你心中还有俗念，不能补天，待你那天了切断一切情丝，就来找我。”
“你的灵魂会成为天的一部分，永世无法进入轮回。”
我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回到家里，找到神像。
可刚到门口，就被母亲抓住，扇了好几个耳光。
“孽畜！你不是跟人私奔了吗？还好意思回来？！”
父亲更是恨不得把我打死：“都是你！害得我都没法跟世子爷交代，你跟你姐姐都是一样的贱货！”
听到他侮辱我姐姐，我怒目瞪他，想要反抗却被家丁牢牢摁住。
“且慢，先留着她一条命。”
世子从屋里慢慢走出来，看着我笑：“你可真是没用，这么快就被陛……就被你那个奸夫玩腻了？”
“枉费我演一出好戏。”
我恍惚想起那天，本来要嫁给世子的我心如死灰，是慕厌离战胜一众官兵和道士，将穿着嫁衣的我抱出门去。
当天的他，真宛如天神下凡，夺走了我的全部心神。
可现在，一切美好的回忆都落了灰，褪了色。
我惨然一笑，心想死在这里也不错。
世子桀桀怪笑着朝我走来，突然门被踢飞了，迎着阳光，我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么的耀眼。
我苦涩道：“慕厌离……”
高大英俊的男人轻柔地将我扶起，没有指责我逃跑，而是在我耳朵上亲了亲：
“找到你了，阿颜。”
慕厌离环顾四周，看见惊恐的我父母和世子，不屑地笑了：
“阿颜，你来决定怎么处置他们吧？”
“我都听你的。”
父母哭喊着跪倒在我面前，世子更是吓尿了裤子。
我却移开了脸：“随你处置吧。”
慕厌离笑了笑。
那一天，沈府染满了血。
最后一次来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我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一个神像。
“阿颜，你带神像做什么？”
我勉强笑笑：“没什么，想为五日后我们的
我本是大家闺秀，却爱上落难的厉鬼。
父母要把我嫁给暴虐的世子折磨，是厉鬼拼死将我救出。
我感动至极。
为了获得让厉鬼恢复的丹药，我答应把自己的全副血肉献于鬼差炼丹。
“媛媛，嫁给我，不管人间还是黄泉，我都永远不会放开你。”
厉鬼深情地看着我，我不忍告诉他自己就要死了。
只求在死前，为他再穿一次嫁衣。
可婚前第七天，我偶然看见鬼差恭敬地跪在他身前：
“鬼王陛下，炼丹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就用那个人类世子给我的女人，在她对我情感最深之时，将她骨肉全部剔下来炼化，这样阮阮身体才能好起来。”
我如坠冰窟。
原来，他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而是地府最尊贵的鬼王。
而我也不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他和世子合演一出戏，只是为了拿我炼丹，救回他生前爱妻。
既然如此，碧落黄泉。
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
“鬼王陛下，那个女人的血肉还不能拿来炼丹，她对您的感情还不够浓烈。”
鬼差跪在慕厌离身前，战战兢兢地说。
“阮阮复生的黄道吉日就在七天后，现在你跟我说这个？！”
慕厌离将手中茶杯砸在鬼差头上，巨大的力道让他脑袋都碎了半边：“要是阮阮的复生有任何差错，我就让整个地府和人间都坠入无间地狱！”
只剩半个脑袋的鬼差瑟瑟发抖：
“……听闻人间女子最重贞洁，要不我找来十个乞丐野汉，将她玷污。”
“等她失节，您再大度地娶她过门，她一定就对您感激不尽！”
听到这，站在窗外的我宛若五雷轰顶。
只能脸色煞白地捂住嘴，绝望地流下泪水。
鬼差小心翼翼地去看慕厌离，只见他本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鬼差大喜，以为陛下赞同自己的计策。
却在下一刻被慕厌离的鬼气撕成碎片。
“她是我的女人！怎么能容他人触碰？！再有下次，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鬼差从一堆血肉碎片慢慢恢复成型，神情惊恐：
“陛下饶命！我再不敢了！”
“我再不会对夫人不敬，您饶了我吧！”

我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听到“夫人”二字，苦涩还是涌上心头。
什么夫人，不过是慕厌离用来炼丹的材料罢了。
慕厌离手里轻轻抛着一个玉佩，这枚阴阳鱼玉佩他曾经予我看过，玉佩的红色越深，代表我对他的感情就越深。
此时，玉佩已经是深红色。
待它变为血红色那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
慕厌离看着玉佩，玩味地着：“人间的女子果然蠢笨，我不过是演了一场救她的戏，又告诉她我会娶她，她就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了。”
“居然愿意用她的全副血肉炼丹来救我，这样好得手的女人，我再玩她几日，玉佩定能变成血红色。”
我再也听不下去，落荒而逃。
从前的爱意像是糖衣包裹着的砒霜，让我的五脏六腑都搅碎般疼痛。
之前我被父亲许给暴虐的世子，本以为此生无望。
却偶然在一个破庙救下了虚弱的慕厌离。
他虽然是鬼，却从那个吃人的家把我救出来。
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慕厌离冰冷的肌肤和我紧紧相贴，他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
他吻住我的唇，狠戾地发誓说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我。
即使有一天我寿命尽了，他也会去黄泉把我抢回来。
可如今，一切山盟海誓都变得那么讽刺。
我蒙着被子，哭得喘不上气。
心中对慕厌离的爱意逐渐变成恨意。
这样的话，那块玉佩一定会褪色，慕厌离无法炼丹救他的阮阮，也一定会把我杀掉。
“砰——”地一声巨响。
我的卧房门被踢开。
“沈颜！大白天你关着门干什么？！懒死了！”
“厌离哥哥怎么娶了你这猪一样的女人。”
来的鬼一身青翠衣裙，脸色苍白身形虚浮，目光中满是厌恶。
是蒋阮。
我死死盯着她，慕厌离骗得我好惨啊。
他说蒋阮是他生前的养妹，他死后也自尽而死。
而其实，蒋阮是他生前的妻子，她刚过门慕厌离就被仇家杀害，她为了他殉情，让慕厌离又感动又愧疚，所以成了鬼王后一直将她的魂魄带在身边。
就连他和我恩爱的这些天，蒋阮也寸步不离。
她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