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被带走后，屋里就剩下我和矮个子两人。
他还是老盯着我看，眼神直勾勾的。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干脆用手捏住我的脸，仔细端详。
「太他娘的像了。」他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一惊，装作漫不经心，问道：「像谁？」
矮个子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回忆。
「你跟我一两年前经手的一个女娃子，太像了。」
「那她现在在哪？怎么样了？」我内心瞬间波涛汹涌，有点急切地问道。
好在矮个子并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
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有点悲伤地说：「卖给了刘傻子，可惜了。」
「那么漂亮，给我多好。也不至于......」
他话还没说完，高个子就推开门进来了。
「走，去刘傻子家送货。」高个子瞅了我一眼，摆摆手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暗喜。
还有送上门来这种好事？
我不哭也不闹，装作被吓傻的样子，乖巧地跟他们上了车。
村子不大，很快就到了刘傻子家。
他家房子在村里修得还算体面。
两层水泥房，在一众平房里显得有些小气派。
看样子是有点小钱，要不然接二连三买媳妇儿呢。
刘傻子他爸坐在桌前，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圈。
点了点头，随即给他妈递了个眼色。
他妈转身进里屋，带着一个三大五粗、满脸堆笑的傻子走了出来。
「又有漂亮媳妇儿咯！」傻子拍着手叫好。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傻子手腕上的银手镯。
这是姐姐的手镯。


我给陆雪使了个眼色，让她和我一起佯装昏迷。
她立马领会，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是个演技派。
我微眯眼睛，看到刚才和张妈说话的矮个子，嘴里叼着根牙签爬上了车厢。
「张妈，大哥叫你过去一下。」矮个子不耐烦地喊道。
张妈一动不动，倚靠在车厢角落，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把牙签吐在地上，骂了一句，「你他娘的也被下药了？」
矮个子走到张妈旁边，想把她摇醒。
却发现她像没了骨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矮个子一惊，伸手探了探鼻息，喊道：「卧槽，他娘的没气了！」
高个子听到喊叫立马赶了过来。
随即便发现了张妈脖子上的勒痕，吓得他们冷汗直流。
他警惕地回过头，挨个踢了踢熟睡中的我俩。
发现我们被绑得好好的，很显然迷药的药效还没过。
矮个子吓得连忙缩到角落，失声尖叫道：「有鬼啊！」
「张妈这是身上背的人命太多，遭报应了啊！」矮个子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这世上真要是有报应，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小子。」高个子白了他一眼，说道，「张妈拐来哪一个女娃子没经过我们俩的手？」
「我看哪个小鬼今天敢挡我财路！」说罢，高个子翻开了张妈的包，把里面的钱全揣进了兜里。
又让矮个子搜了张妈的身，确定没有了值钱的东西后。
便找了个没人的山沟，把张妈扔了下去。
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感觉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被揪住一样难受。
看来张妈这些年没少从孤儿院骗女孩子卖掉。
我的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找到我之前不可以摘下眼罩哦。」
说着，我蒙好了傻子的眼睛。
他嘿嘿嘿地傻笑着，用力点点头。
我撬开了窗户上的锁，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热闹我也要看。
朝着陆雪逃跑的方向，村里的几个男人拿着铁棍和棒槌，浩浩荡荡地追。
这种时候还真是团结，我感到一阵恶心。
路过拐子兄弟的车，我顺手对刹车片做了点手脚。
就当送给他俩的小礼物，希望他们能喜欢。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打骂声。
我心底一沉，看来是陆雪被抓回来了。
她被揪着头发扔到了路边。
一群汉子喘着粗气、拿着家伙围着她。
雷医生手里拿着一根生锈的铁棍。
对着蜷在地上的陆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雷医生当着大伙的面，越打越起劲儿。
「逃跑的贱货就该这么收拾！」
「这次打服了，下次看她还敢往哪跑！」
围观的村民连连叫好。
但这一次，陆雪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一滴眼泪也没掉。
突然，有人惊叫大喊：「着火了！快去救火！」
不远处的一栋小平房正火光冲天。
雷医生也顾不上继续收拾陆雪，把她一个人拴在路边的拖拉机上，急忙和大伙一起赶去救火。
互帮互助，真是感人。
可放火这事儿，我熟啊。
您的「烧了么？」订单已经成功送达。
我把从旁边村民家偷来的汽油桶随手扔到了路边。
准备趁乱去放跑陆雪。
却远远地看见她自己割断了绳子，趔趔趄趄地跑了。
我欣慰地转头回到了刘傻子家。
在他们赶回来之前，翻遍了他家的角角落落。
没有找到一点姐姐的痕迹。
姐姐究竟去哪了？
就在这时，窗户边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车不知道开了多久。
我和陆雪相顾无言。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睡。
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又哭。
又害怕吵到我，只敢咬着嘴唇小声呜咽。
而我只是一味地睡觉。
说实话，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好觉了。
以前被养父囚禁在他精心布置的小房间里。
那个充满童真的地狱。
还不如现在这个硬邦邦的车厢。
虽然也是载着我们开往另一个地狱。
但指不定是谁的地狱呢。
终于，在一觉醒来之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一个破败凋敝的小山村。
看起来比我和姐姐出生的大山还要偏僻荒凉。
拐子兄弟把我俩带到了一个平房里。
分别栓在了桌腿的两边。
矮个子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我脸上。
我装作害怕地低下了头。
他蹲在我面前，捏起我的下巴。
「大哥，这女娃子怪水灵的，要不先给我玩玩？」矮个子粗糙的手指从脸颊划到我的脖颈。
我一副被吓傻的样子，连连往后躲。
「我看你他娘的是鬼迷心窍了，做这行的规矩都忘了？」高个子一把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雏子才能卖好价钱，这两个看样子都是好货。」
「你敢挡我财路，看我不弄死你。」
高个子骂了两句，便叫矮个子去村里的诊所，请雷医生过来验货。
就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有诊所？
这拐子村配套倒是挺齐全。
不一会儿，矮个子便带着人回来了。
听他们说，这个雷医生刚买的老婆又被他打死了。
多次回购，也算是兄弟俩的老主顾了。
自然不会怠慢。
雷医生把陆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伸手拍了拍陆雪的脸蛋。
「就她了。」雷医生的手抖得厉害。
听说是打老婆打的。
验完货之后，高个子便满脸堆笑地亲自把人给送到家里去。
陆雪哭喊着被带走了。
临走之前，我偷偷把我的刀片塞给了她


接到姐姐求救电话时，养父刚提着裤子从我房间出去。
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帮我锁好了门。
所以当一直联系不到的姐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
我暗无天日的生活里仿佛照进来了一束光。
姐姐是世界上唯一在乎我、对我好的人。
我知道，只有她会选择无条件相信我。
而不会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一边说养父是那么温暖善良的人，一边指责我不懂感恩。
姐姐说我就是她的生命。
但对于我来说，她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我没想到的是，这束光就这样转瞬即逝。
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噩耗。
姐姐被张妈骗到山里卖掉了。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电话那边便传来了尖厉的打骂声。
之后便是冰冷的嘟嘟声。
那一刻我知道，只有自己先从地狱逃出去，才有机会去救姐姐。
我也知道，报警是没有用的。
无数次报警之后，换来的只是警察的和稀泥，和养父更加变态的发泄。
我知道好多种花式捆绑法，怎么才能快速解开。
我知道蜡烛和烟头烫在身上的伤疤，怎么才能快速止痛。
我知道中年男人尿液的味道，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而养母，总是在我一次次试图逃跑的时候。
把我抓回来，摁住我的双手，叫我听话。
他们一次又一次把我拖向了地狱。
但下地狱的不该是我，更不该是姐姐。
那天晚上，一把火烧死熟睡的他们之后。
我便立刻出发去找张妈。
我要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