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程建民骂了一会见我没反应，又来叫我名字。

我一句话都没说，假装睡着。

男人叹了一口气，给我拢好被子，轻轻抚摸着头顶，「你怎么就不听话呀，老让我生气。」

「她睡着了？」

就在这时宋伟业突然推门进来，程建民将手收回去，脚步声逐渐远去。

「厂长让我把工资带给你，照旧给杨雨一半？」

程建民压低声音，「嗯，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多帮一点是一点。」

我就说怎么同样是技术人员，程建民的工资要比别人少一半。

我想去跟厂长要个说法，他都拦着不让。

可笑！

实在可笑！

我跟儿子为了攒电视机钱吃了一年半的玉米馍馍，他却从来没想着帮我们一把。

泪珠从眼角掉下去，幸好他们没发现。

「我妹要是知道，人是你和我找的怎么办？」

「她不会知道的，等杨一鸣再大点拿走名额，我们再生一个弥补她就行。等你和杨雨结婚成一家人就好了。」

宋伟业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等杨雨愿意跟我结婚，到时候请你下馆子。」

这就是我至亲至爱的两个人。

甚至连那天的人也是他们找的。

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

我应该带着儿子早早离开才对。

等他们走了，我下床拿着拐杖去了公共电话亭。

给远在深圳的妹妹打去电话，「好，下周你来接我。」

「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接你去哪儿？」

挂断电话后，就看到宋伟业和程建民在身后。

一股紧张瞬间爬上心头。




三，

我脑中最后一根理智崩断。

为什么死得不是我…

不就是一个厂里的名额吗？我让给她们......全部让她们还不行吗？

把我儿子还给我。

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

我无力地重新坐回盆里崩溃大哭，抓住程建民的袖子苦苦哀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好不好？」

「我不要厂里的名额了，我儿子也不要了。」

「求你把儿子还给......」

程建民一把捂住我的嘴，脸上尽是慌乱，「瑗瑗你又在胡说什么？」

杨雨见状立马带着人离开，让程建民把我带进屋子里。

我躺在床上心如死灰，任由程建民给我换衣服。

「瑗瑗你放心，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老婆，巷子里的人不用管他们。」

「我已经跟厂长替你请好假了，你安心养伤就好。」

他是厂里为数不多的技术人员，厂长一般很给他面子。

可以前我大姨妈痛的实在受不了，想让他帮我请一天假，他都不愿意。

儿子死了他反而愿意了。

我扯了扯嘴角，真是可笑。

程建民怔愣一瞬，叹了口气苦心劝慰，「儿子死了也不是你的错。既然你这么喜欢儿子不如......我们把杨一鸣认干儿子吧。」

「那孩子也机灵活泼，我们三个人疼他不也挺好。」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程建民你真狠！我儿子才刚死不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杨雨的儿子过来！」

程建民恼羞成怒，「宋瑗瑗你别逼我！」

「巷子里的人那么传你，我什么话都没说！杨雨孤儿寡母不容易，我们多帮帮她们怎么了！」

「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她孤儿寡母不容易，我跟儿子就容易了？」

杨雨家里什么坏了，宋伟业和他屁颠屁颠就过去抢着修。

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他们全当看不见。

就连两个孩子过生日，他们带着杨一鸣下馆子，却叫我儿子不能奢靡，简单吃个鸡蛋得了。

现在想带他去下馆子，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他。

「宋瑗瑗你别无理取闹，我就是看杨雨没个老公，多帮帮她怎么了。」

「你有我哈不够吗？非要跟她计较可怜。」




我和儿子去买彩电的路上，一群人突然出现拖着我们进了巷子里。

我被百般凌辱，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我面前。

哥哥和老公心痛地将我送进医院，发誓一定要把罪魁......



二，

我冷笑一声，恶狠狠瞪着他，「我不懂事？我没冲过去把彩电砸了已经不错了。」

儿子去别人家看电视，被人家给赶出来了。

委屈的表情看得我心疼，为了这个电视机票我跟厂里同事换了三个月晚班，人家才同意把票卖给我。

可我的儿子再也看不到电视了。

再也没办法窝在我怀里说，「等我长大进了厂子，发了工资就给妈妈买好多漂亮的布做衣服。」

心里被千万根毒刺扎住，疼的我差点窒息。

程建民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嘟嘟囔囔解释，「人家杨雨自己有本事，你把票和钱都弄丢了，现在别阴阳怪气别人。」

我反问，「是吗？」

难道不是趁我昏迷时，联合宋伟业把钱和票送给了她？

「瑗瑗我知道你刚失去儿子心里不好受。」杨雨咬咬唇，泪眼盈盈看了一眼程建民。

「可电视机是我攒了好久才买的，就是想让我儿子开心而已，你失去儿子不将仇恨加在我身上。」

程建民看到她眼泪掉下来，眼底的心虚闪过，眉头紧蹙不满瞪着我，「宋瑗瑗你别再胡闹了！」

「你这个贱女人还敢欺负我妈妈！」

杨雨的儿子杨一鸣突然冲过来，一口重重咬在我手上。

疼痛使我下意识去推他，却被程建民眼疾手快拦住，顺势将我推了一把。

由于惯性我不受控制往后倒，正好坐进装满水的洗衣盆里。

屁股湿了，立马引起一大片带着恶意的轰笑。

杨一鸣双手插兜，冲我吐舌头做鬼脸，「贱女人活该！你儿子就活该死！」

一句话重重砸在我心口上。

呼吸一窒，我挣扎着起来就要去打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杨雨立马护住她儿子，「宋瑗瑗你有什么气都冲我来，千万别为难我儿子。」

「我知道你儿子刚死心里难受，嫉妒我儿子还在身边......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求你千万别伤害我儿子。」

看戏的人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纷纷指责我，「自己偷情被抓害死了儿子，好意思嫉妒别人。」

「呸，不要脸的骚货，真是给咱们巷子里丢脸。」

「她留在这里不是败坏我们巷子里的名声，就应该把这个骚货赶出去！」

「对！把骚货赶出去！不能败坏了我们巷子的名声。」

杨雨翘了翘嘴角，冲我漏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假惺惺开口，「我相信瑗瑗已经知道错了。」

杨一鸣用口型说，「你儿子死了真是活该，你也应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