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含烟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行李被翻得一团乱。
甚至连证件都不见了。
她刚想打电话报警，便接到了付菀的电话。
“池含烟，现在过来医院一趟。”
“不然你的证件就只能被我撕烂烧......
池含烟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满目的白色，病房内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她尝试动了动，想要起身喝口水，可下腹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醒了？”
护士刚好推门进来换药，见池含烟醒了，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给她递上水。
“你也算命大，下体大出血，要是再晚点送过来怕是难抢救过来了。”
池含烟看向自己打着点滴的手。
“大出血......？”
护士一边替池含烟换药一边点头，“对啊，都怀孕了怎么还这么粗心？”
“你说什么？！”
池含烟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士，眼角微微颤抖。
她......怀孕了？
“才刚刚一个月的胎最不稳，就算是做那种事也得注意啊，刚刚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你身上那些痕迹，刚怀孕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这么粗暴的房事？你不懂你老公也得注意啊。”
“再加上腹部受撞击，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能保住你一条命就不错了。”
池含烟呆呆地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
她甚至都不曾知道过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再也跟这个孩子没法见面了。
她想起那滩血迹，这个曾经在她身体里跳动的小生命最终还是化作那一滩血迹离开了。
是她对不起这个孩子。
池含烟垂着头，安静地任由护士帮她换完药。
护士见她这幅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孩子没了还能再有的。”
“多加休息，让你老公多照顾你一下。”
下一秒，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池含烟接通，怀成玉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昨晚为什么一整晚不接电话？你去干什么了？”
“阿菀酒精过敏严重，手腕也有外伤，这事毕竟是因为你，你得过来照顾她。”
“我病了，怀成玉。”
“现在在医院，你过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池含烟缓缓开口。
这个孩子毕竟是她和怀成玉的。
她也想让这个孩子的父亲知道他曾经存在过。
可怀成玉却叹了口气。
“这次的事本就是你的错。”
“你现在又何必找借口推辞呢？听话，阿菀现在需要人照顾。”
池含烟沉默了。
在怀成玉眼中，自己大概就是脚底的烂泥，所有的苦难，甚至于他故意设计的苦难都是她应受的。
而那所谓的天上月，怀成玉却舍不得她在这场骗局里沾染一丝一毫的泥淖。
也是，怀成玉装破产，本身就是为了让付菀过得更好。
至于她自己，怀成玉大概从来不在乎。
毕竟她只是一个工具。
而现在，因为这场可笑的骗局，她的孩子也没了。
“怀成玉，你把我当什么？”
怀成玉愣了愣，听到池含烟的话却莫名有些心慌。
“什么？”
池含烟只觉得很累。
浑身上下都累极了。
“怀成玉，我累了，不想陪你演戏了。”
还没等对方开口，池含烟直接挂断了电话。
池含烟在医院养了两天，第三天办了出院回了家。
这两天，她把手机一直关机，不接收任何外界的消息。
怀成玉和付菀如何，她是真的不想再管了。
想来放下一段感情，也没有池含烟想的这么难。

听到池含烟的声音，两人立马将视线转向池含烟。
怀成玉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怀里的付菀，但付菀却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不放。
“哥......”
怀成玉低头，看着怀里的付菀，再次抱紧了她，轻声安慰：“没事，我在这。”
池含烟走到两人身旁，瞥了一眼被护在怀里的付菀，随后看向警察。
“怎么回事？”
民警将口供记录递给池含烟查看。
“这位先生跟人在酒吧起了争执，这位先生甚至还动手打了人，周围人见情况控制不住了才报的警。”
池含烟皱了皱眉，“打人？打的谁？”
“一个想要拉着这位小姐陪酒的客人。”
“刚刚已经达成和解了，您只需要在这边签个字就能把他们带回去了。”
池含烟垂眸看着口供记录，暗自苦笑一声。
怀成玉还真是舍不得付菀出一点意外。
池含烟没再多问，利落地签了字。
刚出大门，怀成玉却停了下来。
怀成玉冷冷地看着池含烟，“我问你，是不是你给阿菀介绍的酒吧的工作？”
池含烟转过身，怀成玉立刻把付菀护在了身后。
隔着怀成玉，池含烟清楚地看见了付菀眼中的得意。
见池含烟不说话，怀成玉心中的怒火更盛。
“怎么？心虚了？”
“池含烟！你知不知道酒吧里有多乱！今晚要不是我看见了，她就被带走了！”
“我怀成玉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让自己的妹妹来赚钱替自己还债！”
池含烟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
脸上好不容易有些消肿的伤此刻又开始变得火辣辣的疼。
怀成玉的每句话都好似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池含烟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我没有，没有做的事我不会承认。”
“怀成玉，酒吧这些事你看上去比我还了解。”
“那当初我跟你说去酒吧兼职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我的付出在你看来就这么理所应当？”
看着面前眼眶微红的池含烟，怀成玉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见怀成玉的神情有些松动，付菀咬了咬唇，委屈地看向池含烟。
“嫂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可如果不是哥哥出现，那个人就要硬拉着我进包厢了。”
付菀说着，露出有些青紫的手腕。
怀成玉死死盯着付菀手上的伤，“你受伤了？刚刚怎么不说！”
付菀没有理会，而是朝池含烟走来，池含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付菀却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嫂子，我可以去干别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可不可以，让我留在哥哥身边？”
付菀的呼吸却急促起来，脸也浮现异常的红色。
下一秒，付菀整个人朝后倒去，池含烟眼疾手快地扶住付菀，却被冲上来的怀成玉一把推开。
池含烟被推得踉跄几步，整个人朝身后的路灯撞去，手臂处大片被擦破，渗出点点鲜血。
他看着付菀浑身浮现出异常的红色，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喝酒了？！”
“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怎么敢碰酒的！”
付菀在他怀里低声啜泣：“如果不喝的话，我就拿不到今晚的工资了......”
“也是嫂子跟我说的，只要喝点酒就能拿到很多的钱......”
怀成玉紧张地抱起付菀，匆匆打了个车要去医院。
路过池含烟时，怀成玉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最好祈祷阿菀没事。”
池含烟眼前一阵眩晕，身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她苍白着脸，想要抓住怀成玉，却痛得根本动弹不得。
“怀成玉......我......我肚子好痛......送我去医院......”
“求你......”
池含烟咬牙忍住疼痛，努力吐出这两句话。
可回应她的只有怀成玉毫不犹豫带着付菀离开的背影。
车窗摇下，怀成玉看着脸色异常苍白的池含烟眼中划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这种犹豫便被付菀的一声微弱的哥哥打消了。
车窗关闭，汽车扬长而去。
池含烟看着疾驰离开的汽车，只觉得身体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
路过的人却指着她尖叫出声。
“血......好多血......”
池含烟低头，看着身下积成一小滩的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池含烟没有任何动作，他冷笑一声。
“好啊。”
“阿菀，你原谅她吗？”
怀中的付菀微微摇了摇头，但随即，她轻声开口：“听说城郊的那家庙求的平安符很灵验......”
“嫂子，你可以不可以帮我求来啊？”
“听说许得诚心一步一叩首，才会灵验呢。”
池含烟知道那座庙。
曾经怀成玉生病时，她为了求符一个人跪在佛前一天一夜。
只求平安符灵验，保佑怀成玉身体康健。
可怀成玉却嫌弃池含烟迷信，从未带过那道平安符。
“好，就让她去给你求。”
怀成玉宠溺地看着付菀，丝毫没有注意池含烟越来越苍白的脸。
那座庙整整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她才刚流产，身体肯定是撑不住的。
“怀成玉......我才刚刚做过手术，不......”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怀成玉冷冷打断，“做什么手术？”
“我看你身体很好啊，都能连着几天出去跟别的男人鬼混。”
“看你身上这样，那晚很激烈吧？”
“池含烟，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吗？”
池含烟攥紧拳头，扯出一抹笑。
“是不是只要我求来符，就能放过我？”
怀成玉愣了愣，并没反应过来这句“放过”指的什么。
“只要你求来这道符，你在我这的债一笔勾销。”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你。”
“好，我去。”
......
寺庙的台阶很高，池含烟跪着，虔诚地一步一叩首。
整整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她强撑着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跪了下来。
她的膝盖被磨破，血肉模糊。
下体熟悉的疼痛痛入骨髓，但她却依旧一声不吭。
池含烟跪在佛前，求来了那道平安符。
当她苍白着脸将平安符交给付菀时，对方却毫不在意地将那道符踩在脚下。
“池含烟，你看你现在，多狼狈。”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实话告诉你吧。”
“你那份酒吧的工作，是我让人介绍给你的，就连被安排进包厢，也是我让经理这么做的。”
“我早就知道哥哥是装病装破产的了。”
“他兄弟的嘴一点也不难撬开。不过他想演，我就陪他演，刚好，他现在也只能越来越心疼我。”
“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什么感觉？像你这么贱，不会觉得很舒服吧！”
“我就是不想让你呆在哥哥身边，就是要折磨你啊。”
付菀尖锐的笑声一阵阵传入池含烟的耳朵里。
她没有付菀预想中的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伸出手。
“证件，还给我。”
付菀冷哼一声，将证件砸在她的脸上。
“真是下贱，拿着你的证件，赶紧滚。”
池含烟将证件整理好，起身出了门。
走到门边时，她微微侧头，“付菀，你以为你对怀成玉的感情又隐藏的有多好？”
“他装病装破产也只是为了想让你死心。”
“你这位哥哥，也喜欢你。”
付菀脸上满是错愕，但随即便被惊喜代替。
“你说的......是真的？”
池含烟没有回答她，一步步走出了医院。
这次之后，怀成玉放过她，她也不会再让怀成玉欺负自己一次了。
她不爱他了。
沈疏发来消息，今晚就可以来接她。
池含烟收拾好行李，稍微打扮了一下，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临走前，她把那晚怀成玉砸在她身上的那张卡托人带给怀成玉。
一起带去的，还有那份手术报告。
那张卡里的钱，她一分也没动。
拖着行李箱离开家的那刻，她把怀成玉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毫不犹豫地坐上了沈疏的车。
这次，她解脱了。

经理的目光一下变得阴狠，他扯住池含烟的头发，几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贱人！装什么装！还想报警！”
池含烟挣扎着，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
池含烟看过去，怀成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灯光下，她看清了怀成玉那张精致的脸。
眼前的人，刚刚包厢里的人，就是她的未婚夫怀成玉。
那个在外人面前破产落魄的怀大少爷。
怀成玉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高高肿起的脸颊被凌乱的黑发遮挡住大半，看不清面容。
但他只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可平日除了付菀，他都懒得关心其他女人，此刻更是懒得深究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经理见到怀成玉，立马讨好开口：“新来的人不懂事，正在教训呢。”
怀成玉点点头，从钱包掏出一张卡丢在池含烟身上。
“都来这了，就别装清高了，小爷我见多了，你这手段实在不高明。”
“卡里有50万，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池含烟。
池含烟紧紧抓住那张卡，踉跄着站起身。
经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行了，钱也到手了，赶紧滚蛋吧。”
“明天你也不用来了。”
她被丢出酒吧，顶着浑身的伤一个人朝家的方向走。
池含烟站在空旷的路灯下，笑出声的同时眼泪也落了下来。
......
她和怀成玉是因为怀成玉的爷爷认识的。
池含烟的爷爷曾在战场救过怀老爷子的命，而池家在搬来海城后，怀老爷子立马见了这位老朋友。
说着说着，就定下了怀成玉和池含烟的亲事。
池含烟很早就听过怀成玉的名号，怀家大少爷，圈内的有名的浪子，也是怀家唯一的继承人。
即便怀老爷子再恨其不争气，也只能把希望放在怀成玉身上。
同时，他也想找一个得体的未婚妻管教一下怀成玉。
而池含烟就是这个人。
怀城玉倒是对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极度热情，几乎是讨好的态度。
池含烟只认为他对所有女人都这样。
可怀成玉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偏爱。
怀成玉的温柔细心和那些不被发掘的所有样子都展露在了池含烟面前。
池含烟心动了，两人举办了盛大的订婚宴。
订婚宴上，池含烟第一次见到了怀家的这位养女，付菀。
可付菀落在她身上的那种怨毒视线让她至今难忘。
事后，怀成玉也只是说她多想了。
直至怀家破产，怀成玉要解除婚约，她也只当是怀成玉不想拖累她。
可现在看来，倒是她蠢得离谱。
池含烟回了家，处理好身上的伤，拨通了一个电话。
“沈疏，我同意了，我们结婚吧。”
电话对面的男人顿了顿，一向冷淡的声音此刻也有了些许温度。
“好。”
池含烟愣了愣，丝毫没料到男人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曾过问。
池含烟从小跟沈疏认识，两家关系匪浅，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沈疏自小性子冷淡，但对池含烟却是难得的耐心。
直到怀家破产沈疏当晚便来找她向她求婚。
池含烟拒绝了。
她明白沈疏是不想让她跟着怀成玉受苦。
可她从来不怕吃苦，自从她坚持那份婚约开始，她就认定了怀成玉。
沈疏临走前，多余的劝说再也没有。
“我说的永远有效。”
“在我这，你永远都有后悔的机会。”
“什么时候去接你？”
“五天后吧。”
挂断电话，池含烟立马从家里翻出证件，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池含烟给房东发去消息表示要停租，顺带连这个月的租金一起转了过去。
刚收拾完，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您好，请问是池含烟小姐么？”
“您男朋友在酒吧闹事，现在正在派出所接受调查，您还是过来一趟吧。”
......
到派出所的时候，池含烟却看见了一脸委屈的付菀。
自怀成玉破产后，说是为了不拖累这个养妹，便隐瞒掉了自己的行踪下落。
看来付菀找到怀成玉大概也花了不少心思。
而此刻，付菀却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怀成玉。
“为什么不行！你破产了，我也想替你还债啊！”
“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下落，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怀成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克制的情意。
“阿菀，我说了，不允许你去酒吧兼职，我也不用你帮忙。”
“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后路，只要你同意跟程家订婚，即便我破产，你也不会过苦日子的。”
付菀却摇头，“我不要！我宁愿去酒吧做服务员去陪酒赚钱帮你还债，我也不愿意嫁给别人！”
“够了！你知不知道酒吧里有多脏！在酒吧兼职的又有几个像你这样单纯的？那些人都是自甘下贱，才会去干那种工作！”
“阿菀，在哥哥这你永远是公主，公主是不能做那些脏活累活的，这些都不需要你干，我会心疼的。”
听到这话，池含烟有些站不稳，死死抓住门框，心脏好似被一块块石头压住一般，让人感到窒息。
从始至终，怀成玉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在他眼中付菀不应该干的“脏活累活”，安排在池含烟身上怀成玉却觉得理所当然。
池含烟在得到那份酒吧的工作时，跟怀成玉分享这个消息。
当时怀成玉只是笑笑，什么多余的劝说都没有。
“含烟，辛苦你了，为了我的病四处奔波兼职，酒吧服务员也算个好工作，至少比你之前找的兼职要轻松。”
或许在怀成玉心里，她池含烟就是那种所谓“自甘下贱”的人吧。
付菀红着眼看着怀成玉，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哥......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离开我了，我真的很想回到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怀成玉垂眸看着怀里的付菀，眼中满是隐忍。
最终，他克制住内心所有的情绪，只是轻柔地在付菀额头落下一吻。
“好，我不离开你，永远陪着你。”
池含烟看着两人的举动，深呼吸平复好了心情走了进去。
“怀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