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磕在冰冷的地面。
「我记得，要斩断阿亦最后一丝执念，必须让他亲眼看着我嫁给别人，或者……看着我死。」
「只要能换来他来世安乐，我……无怨无悔。」
下山以后，我等了很久，沈亦州都没来。
或许又忘了吧……
我抿抿干涩的嘴唇，艰难的拖着沉重的身体，打车回家。
或许受了风寒，当夜我就发起了烧。
吃了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梦里，又回到阿亦死的那一天，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没有一处好的，嘴里一直在吐血，眼里满是眷恋。
「南风……不准寻死……好好活着。」
我哭的声嘶力竭：「阿亦！不要！你不要离开我！阿亦！」
我猛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沈亦州心疼的目光。
他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那怀抱一如当年的阿亦。
阿亦离开后，我甚至来不及痛痛快快哭一场，就钻进了这场戏里。
此刻情绪涌上来，我伏在熟悉的肩头，哭的撕心裂肺。
「傻瓜，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他紧紧的抱着我，给我顺着气，温柔的开口：「从没听你叫过我阿亦，今日怎么愿意叫了？」
巧合的是，阿亦是沈亦州的小名，但我平时从来不愿意叫。
他若是阿亦，那我的阿亦又是谁？
大概是没听到我的回答，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是不是因为今天没去接你伤心了？真的是有事耽误了，后来司机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以后？
我们不会有以后。
「不哭了好不好？变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要不我给你买那颗克拉之心好不好？」
「还是明天我带你去商场，看中什么随你买？」
「我的祖宗，或者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
沈亦州手足无措的替我擦着眼泪，似乎多了几分真心。
可我知道，他的真心是最廉价的东西。
这一刻给我，下一刻就能给别人。
我眨眨因为哭久了而红肿的眼睛，低声开口。
「我要你按时出席三天以后的订婚。」
「只要你能来，以后你想干什么都行，我绝对不会干涉你和谁在一起。」
他的脸色
荡在我的周围。
为此，我找了灵泉寺的高僧解惑。
他说，阿亦执念太深，守着我不肯离去。只有让他消除执念，他的魂魄才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看着我爱上别人。
所以我找了富二代沈亦州，像狗一样舔了他三年，这才让阿亦的执念逐渐消解了。
三天后，就是我和沈亦州的订婚宴，高僧也会在这时，将他送走。
而这出荒唐的戏码，也该落幕了。
按惯例，沈亦州所谓的有事要办，通常三天起。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去一趟灵泉寺，点上一盏长明灯。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才一天，他的电话就打来了。
「季南风，你怎么不在家？」
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勉强抵挡住寒冷，才回答：「我在灵泉寺。」
他的语气一窒，有些不满：「你是不是疯了！雷雨天气，你去那里干嘛？」
我怅然的抬头看向远处，风雨交加之下，竟连寺庙的影子都看不清楚。
阿亦坠崖那天，也是这种天气。
我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每月末都会来点一盏长明灯，祈求平安健康。」
良久沉默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丝丝愧疚。
「你等着我，我现在出发来接你。」
我轻轻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雨越下越大了，手中的这把黑伞被吹的歪歪斜斜。
我索性将伞放到一旁，脱下高跟鞋，光脚踩上阶梯。
三步一叩首，朝灵泉寺跪拜而去。
这三年的每一个月，我都会来。
一共999阶，我烂熟于胸。
我从不相信神佛，但若满天神佛能为给阿亦多一点点希望，我必是他们最虔诚的信徒。
这一次爬的格外漫长，我走进寺庙之时，天已经犯了白。
阿亦无法跟来，毕竟他是魂体，靠近不了寺庙。
这样也好，他就不会知道每月一盏的长明灯背后，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我进殿时，方丈已经等着我了。
方丈就是曾经为我解惑的高僧，在我点燃最后一盏长明灯后，他才开口。
「施主，你还记得和尚和你说的最后一步吗？如今只剩三天，你决定好了吗？」
我在蒲团上跪着，
药。
因为他不喜欢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却被一个男人拉住，神色猥琐的打量着我。
「沈总，嫂子这身材还真不错。」
「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不如给兄弟我玩玩，你看上那辆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兄弟给你，怎么样？」
这话一出，瞬间鸦雀无声。
满屋子的富二代，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沈亦州瞥了一眼我被他拉过的手，忽的笑了，对我招招手。
「南风，过来。」
我顺从的绕过那人，来到他身边，接过他递来的毛巾，安静的擦拭着被拉过的手腕。
「乖，别看，转过身去。」
我乖乖照做。
很快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酒瓶在那人头上开了花。
「孙子！老子的女人也是你能想的？」
边说边将那人的头按进池水里，血色瞬间蔓延开。
许久之后，身边的富二代才拉住了他：「沈少，再这样下去人就死了。」
他这才一把将人提出水面：「给老子滚，再让我在看到你，老子玩死你李家！」
那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他才将我转过来。
「南风，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笑了：「我知道了，我帮你擦干好不好？」
我蹲下身，仔细的给他擦干身上的水汽，从头至脚，没放过一寸。
最后甚至贴心的为他换上了双舒服的棉质拖鞋。
「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嫩模，染上了欲色。
我懂事的递上那盒紧急避孕药，关门离开了。
恍惚间，我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怒骂声。
「季南风！你贱不贱啊？你看不出来他不爱你吗？」
「你现在怎么这么白痴啊！当初跟我在一起不是挺有骨气的吗？几个钱就让你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骂着骂着，他又失落了起来。
「算了，反正你也听不见，我都死了，你找谁我也管不着。」
我拿毛巾的手一抖，快速的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我红了眼眶。
阿亦，我听得见。
阿亦是我的男朋友。
三年前，为了救我坠崖而亡。
在此之后，我能看到他的魂魄飘
一沉，重重的捏着我的下巴。
「季南风，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沈太太这个位置？」
我盯着他满是怒气的眸子，挤出一丝笑容：「有什么区别吗？」
沈亦州捏我下巴的手越来越重，直到我疼的皱眉了，他才突然松手。
嫌弃的将我推到一旁，瞬间判若两人。
「季南风，想要这个位置，自己来争取，明天情人崖见。」
「只要你能做到，我一定会和你订婚的。」
他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直到外面跑车的轰鸣声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阿亦追着他到门口，生气的破口大骂。
「沈亦州！你是不是男人啊！在意你有本事就直说啊，动她干什么！」
「还有你那个破崖！你想搞什么花样？南风一定不会去的，她最怕高了！」
然后又飘到我面前，看着我的下巴嘟嘟囔囔；
「这下巴都青了，疼不疼啊？」
我看着他满眼心疼的模样，直接拉起毯子盖住了头。
黑暗的空间里，我死死咬住嘴唇，哭的身体颤抖。
毯子外传来重重的叹息声，我的心被揪着疼起来。
阿亦，你就当我是为他而哭吧。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到情人崖的时候，沈亦州正温柔的抚摸着旁边女人的肚子。
「阮阮，你说有个小孩是不是两个人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阮阮？从未听过。
看来他将她保护的真好，好到愿意为她打破原则。
我的心一疼，阿亦也很喜欢孩子，若是他没出事，我们现在也有孩子了吧。
阮阮攀着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他也热烈的回应着。
我离得那么远，也能感受到他们此刻的情浓。
周围的人纷纷起哄，鼓手叫好，偶尔看向我的几个人，眼神里也尽是轻蔑。
我静静等着他们分开才开口：「我来了，要我做什么？」
阮阮回头打量着我，眼神里尽是挑衅。
「你就是季南风啊？也不怎么样嘛。」
「我现在怀了亦州的孩子，你还是知难而退吧，现在取消订婚，免得丢人现眼。」
沈亦州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漫不经心开口。
「阮阮的话，就是我的话。」
「或者……你跪下求求我？」
周围
再没有了曾经对我的爱意。
只有悲伤，无尽的悲伤……
我咬着牙，继续拨打着沈亦州的电话。
而另一边，沈亦州独自坐在天台，脚下是无数的酒瓶，旁边的手机震个不停。
他嘲讽的盯着手机：「季南风，你爱的到底是这个位置，还是我？」
晚上七点，沈亦州还是杳无音讯。
我的手机却来了一条信息。
「施主，时间到了。」
我一颤，下意识的看向镜子，阿亦的魂体已经近乎透明了，仿佛一口气都能吹散。
不能再等了！
既然沈亦州不愿与我订婚，那我就用我的命换阿亦的来世安乐吧。
想到这里，我鼻尖一酸。
我掏出手机，给沈亦州发了一条语音。
「沈亦州，爱你好苦，这辈子就到这里了。」
然后掏出了一直藏在包里的水果刀，颤抖着手，狠狠朝手腕割下。
血越流越多，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恍惚间，我听到了阿亦沙哑又飘渺的声音。
「南风，你当真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那当初，我救你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魂体正一点点消散在尘世间。
我的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
我的阿亦，终于自由了。
我流着泪，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消散之际，我仿佛听到了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呼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