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徐青沉李宣臣的其他类型小说《卷完科举卷夫君,我靠娶夫当女帝徐青沉李宣臣大结局》,由网络作家“月下扇微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乾兴元年,孟秋时节。吉州,群玉县。秋雨淅淅沥沥中,农家一户小院,因为某个女子的醒来,开启了忙忙碌碌的一天。“青沉,青沉儿,今落雨了,起身多穿件衣裳!”“姐姐,姐姐,水兑好了,可以洗漱了!”“乒乒乓乓......”徐青沉起床后,按照惯例先问候了一遍老天奶的八辈祖宗,然后带着起床气风风火火套衣裳。蓬头垢面踏出房门,迎面就是这个山嘎嘎村里家徒四壁的农家小屋,以及一堆在雨中更显阴暗破旧的陈设。两个一般大的小萝卜头急忙凑上来,是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哥哥徐从从的眉心有一点小痣。徐青沉从他手上接过一盆水,在洗漱架上放好,又接过另一个小矮子递来的,涂好牙粉的猪毛牙刷。对着屋外扑来的朦朦胧胧水汽,徐青沉一边刷牙,一边重启大脑。来到这个...
吉州,群玉县。
秋雨淅淅沥沥中,农家一户小院,因为某个女子的醒来,开启了忙忙碌碌的一天。
“青沉,青沉儿,今落雨了,起身多穿件衣裳!”
“姐姐,姐姐,水兑好了,可以洗漱了!”
“乒乒乓乓......”
徐青沉起床后,按照惯例先问候了一遍老天奶的八辈祖宗,然后带着起床气风风火火套衣裳。
蓬头垢面踏出房门,迎面就是这个山嘎嘎村里家徒四壁的农家小屋,以及一堆在雨中更显阴暗破旧的陈设。
两个一般大的小萝卜头急忙凑上来,是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
唯一的区别就是,哥哥徐从从的眉心有一点小痣。
徐青沉从他手上接过一盆水,在洗漱架上放好,又接过另一个小矮子递来的,涂好牙粉的猪毛牙刷。
对着屋外扑来的朦朦胧胧水汽,徐青沉一边刷牙,一边重启大脑。
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了,这穷困潦倒的古代生活,她已经过了十六年了!现在都能对着没油的野菜和旱厕面不改色了。
“姐姐,今天爹爹烙了白面饼!你快吃!”
徐青沉漱完口,叼着一张饼,湿手抹了把头发,高高扎起一个马尾,拎着徐从从举起来的一只小包袱,抄起檐下一把伞,撑开,匆匆步入雨帘。
院门口,柳氏,她的便宜爹已经将一只小毛驴套好鞍和缰绳。
这匹她的交通工具,柳氏伺候得比他的两个儿子还要精心,那身黑黑的驴毛油光锃亮,骑具也擦洗得干干净净,小毛驴脑袋上绑着个碎布拼成的向日葵,在细雨中晃晃悠悠。
徐青沉跨上驴,将装着午饭的小包袱绑在鞍旁,搭着缰绳正准备离开,忽然一道小身影,扑倒在她的前方。
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中,只有四口人。
守鳏的爹,瘦弱的弟,更瘦弱的弟,以及狼心狗肺的她。
这个家原先也没有这么破破烂烂。
徐青沉是身穿到这个世界的。
可惜,别人的身穿,都是成年体过来,一来就步入异世大杀四方,风生水起,而她的身穿,却是缩回到了婴儿时期,掉在一个小巷子里,被柳氏身边的小厮捡回家。
彼时柳小玉还是风光的徐家大夫人,那天他正临盆,生了个死胎,哭得天崩地裂,身边从小跟着他的小厮,便用徐青沉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柳氏的老婆是个家暴女,徐青沉在徐家的三个月里,柳氏三天被打九顿,徐青沉嘬着羊奶,看得目瞪口呆。
也是从柳氏和小厮的抱头痛哭中,徐青沉才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怎样的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以女子为尊,女强男弱。孩子都是从男人肚皮里生出来的。
柳氏的娘家是行商,原先家境很不错,但是娘爹一次去府城进货的途中遭到山匪劫道,丢了性命,家产也都被姨娘们瓜分干净。
在这个世道,没有依靠的男子,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余生好坏只能全凭妻主良心。
很明显,徐青沉这个便宜娘,是没有良心的。
喝酒赌博家暴,没有她娘不干的。
自从娘家没了,柳氏从三天一顿打,过渡到了三天九顿打,惨得徐青沉奶都不喝了,啧啧啧啧。
一直到这里,对徐青沉来说,穿越的日子还算可以。
徐松才对她这个独女,手很松,她白白胖胖长到了六岁,柳氏也奇迹般的在这地狱般的环境中,怀上了二胎。
后来,邻里都说,柳氏怀的是两个天煞孤星。都猜是柳氏惨得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就派了这俩来专克他们亲娘。
柳氏确认怀孕那天,他的妻主徐松才输光了家产,被赌坊打断条腿。
柳氏产下双生子那天夜里,他的妻主酒醉,一脚踩进河里,淹死了。
柳氏十月怀胎,这十个月里,徐青沉经历了,从富家小女君,到邻家小碧玉,再到村头小可怜。
柳氏带着她,先是搬出了苏州园林般的祖宅,又搬出了槐花巷的小院,最后扎根在了山沟沟。
这块山旮旯,是柳氏上数三代外的姑母家所在的村子。
徐青沉上辈子生活在繁华的现代社会,年轻貌美家境优渥,儿时被爸妈千娇万宠,长大被她哥千娇万宠,啥山珍海味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苦。
她上辈子拥有着一切,除了烦恼。
而这辈子,落地成了个封建小地主家吃喝一般的小女君也就算了,没过两年好日子,竟还能咔嚓给她干到山沟沟来了。
她本来就不算平衡的心态,彻底崩了。
——
她那两个天煞孤星的弟弟,她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名字都是她取的。
徐从从,徐容容。
徐青沉希望自己能够有个强大的心脏,从容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雨。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缰绳,板着脸。
可她完全做不到从容,想一想她现在头悬梁锥刺股,拼命卷科举的苦,她就恨不得和穿越之神同归于尽......
“你的鼻子怎么了?”她低头看到小弟的狼狈模样。
徐容容摇摇摆摆从地上爬起来,破旧的麻衫满是泥泞,两个小小的鼻孔,堵着两个灰丢丢的布条。
他摇了摇脑袋,白白的皮肤被雨水一浇,像颗剥了皮的梨,鲜嫩洁白,只有枯黄的发色昭示着这是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娃娃。
“姐姐,我想和你告别,太急了,摔倒了。”
“对不起。”
他懊恼地拍拍小膝盖。
鼻子里的布条被他甩出来一个,一条蜿蜒的血流下来,他连忙仰起小脸,“鼻子,鼻子是......”
一旁凑在毛驴旁的小男孩,立马窜出来,一把捂住了徐容容的嘴,鼓着脸恶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嘴巴,“不许乱讲话!”
威胁了弟弟,徐从从抬起头看向坐在驴上的大姐,“姐姐,容容今早竟然在我给你准备的水里打喷嚏!太可恶了,我就小小教训了他一下!”
两个小孩一模一样的脸被雨浇得湿漉漉的,长长的眼睫毛粘在一起,一个可怜兮兮,一个张扬无辜。
下雨天打弟弟,闲着也是闲着,徐青沉才不管他们兄弟俩的事情,拧着眉问:“是我洗漱的水?”
“我换掉了!脏的水倒掉了,我给姐姐重新兑了新的水,很干净,爹爹今天一早去挑回来的!”
徐青沉松了手中的缰绳,轻轻颔首,不用再打一顿了,“走了。”
小毛驴脑袋被缰绳牵着,转了向。
油纸伞晃啊晃,毛驴嗒嗒,没入村口的群山烟雨中。
柳氏殷殷的眼神,全程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理睬。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道身影了,柳氏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将满身是泥的徐容容拉过来,扯得他滴溜溜转,嘀嘀咕咕的骂声满院子回荡......
徐青沉早死的娘,徐松才是个有背景的。
据柳氏的回忆,群玉县这个徐家,往外数好多好多代,是神都烨阳徐家的旁支。
徐松才是徐家旁支,不知道庶了多少人的庶出子孙。
虞西书院当初在群玉县开山教书,徐家先辈也是鼎力支持过的。
柳氏拉着徐青沉来书院报道时,曾指着饭堂外的一片假山石说,这些都是你太奶奶捐赠的。
所以徐青沉在虞西书院这么久,到处被奚落,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去饭堂吃饭,她是有底气的。
咱也是交过赞助费的,太奶奶给咱交的。
收拾好笔墨,课堂内不允许进食,她叠好情诗,揣着装饼子的小包袱,挺起胸脯下山去饭堂。
虞西书院的饭堂建在半山腰,远离授课区。
先生们说庖厨有烟火气,有碍斯文。
徐青沉嗤之以鼻,但凡饭堂离得近一点,她都能省下一块饼子的口粮。
爬山太累了。
好在雨已经停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徐青沉裹紧自己的单衣,心想下学要去西街逛逛,买些棉花回来,让柳氏给她做冬袄了。
原先那件冬袄已经穿了三年,袖子都短了,棉花也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暖和。
南方的雨虽然停了,但空气中也有一层洋洋洒洒的雨雾,湿漉漉的碧绿在雾气中朦朦胧胧,远处的湖泊中,还有三两小舟飘摇。
“有人为生计发愁,有人诗与远方。”
“该死的封建糟粕,该死的有钱人!”
徐青沉羡慕地看了一会小舟上潇洒的身影们,拍掉滴落在自己额头的水珠,拐个弯进了直通饭堂的近路。
“鉴止,你看,谁来了。”
女子们熟悉的,优越的嗓音随着破旧青衫的进入,转移了话题。
“青沉妹妹,你这衣衫没有一日是整洁的。如此形容来来去去,实在有碍观瞻。”
“呵呵,苏姐姐就有所不知了,乡里土人,哪里有羞耻心的?”
“哈哈哈......”
嘲笑声不绝于耳,徐青沉充耳不闻。
她贴着墙走到饭堂的小菜窗口,跟开饭大爷要了一碟免费小菜并一碗热汤水。
秋雨后,寒气逼人,她的下身衣物早间骑驴都湿了,贴身穿了一上午。
若不喝点热汤水,她怕自己感冒。
穷人生不起病,她上一回风寒,柳氏给她灌的土方子,她都不敢回忆第二遍。
乡间土方子,太土,太野了。
风寒是好了,肠胃炎来了。
徐青沉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她是来这个书院读书的,她的目的是考取功名,改善生活,并不是结交朋友。
这些人看不起她,书院里没有人愿意和她好好说话,她爹为了她进书院,在山下跪了两天的事迹,无人不知。
在这些人眼里,穷是原罪,穷还想要往上爬,那就更是罪不可赦!
整个书院,只有山长之孙,脾气温良的潘图南,愿意和她说两句话。
于是徐青沉便想办法主动结交,拿到了她手里科考绝密私家资料。
她从小虽然不学无术,但一直目的性很强。
“好哇,我们与你说话,是当做听不到了?”
“攀上李家少爷,是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不知被谁斜斜踢出来的凳子,咣的一声,一下撞到了徐青沉的腿上。
她一把扶住墙,才免于摔倒,但手里那碗热汤却撒了一地。
徐青沉:“靠。”
那群人静了一瞬,而后哄堂大笑。
“鉴止,你看她的狼狈模样!就这破落户,也敢自称是徐家人......”
徐青沉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人群簇拥中的女子。
有的人置于人群中,便犹如鹤立,天生与众不同。
如同落入鱼目间的一块剔透的宝石,熠熠生辉,光华自转,众人只能沐其余辉,黯然失色。
绸衫美玉中的女子一袭浅紫圆领袍,束冠,不沾烟火的莹白手指支着下颌,始终垂眸看向盏中茶水,窗外水色晕光,落在她挺立的鼻尖,薄削的唇。
这是徐青沉最讨厌的人。
是一次次将她比进泥里的对照组。
这位就是神都烨阳,徐家嫡系的女君,徐观,字鉴止。
徐青沉简直搞不懂,这种金尊玉贵长大的大小姐,莫名其妙来这种乡下地方读什么书?
若说虞西书院名声远扬,但怎么也比不上神都的国子监吧?
简直就是来克她的!
她前头借着烨阳徐家的旗号,哭哭闹闹挟恩以报,进了书院。
后头就来了这么个,丰神俊朗,贵气无双的正派烨阳徐家嫡女君。
倒霉催的。
徐青沉的下身衣物被雨水打湿了,一直没干,现在又被热汤淋了,再加上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间,不知道哪根弦忽然绷断了。
她将腕间的小包袱放在桌上,又将小菜放下。
扬起灿烂的笑容,她讨好地走向她们。
一张张养尊处优的面孔看向她,笑意戏谑。
忽然,她猛地一扑。
拽住了那气定神闲发呆的徐女君,徐青沉挥拳便打!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徐青沉这下是个爆发的变态。
徐鉴止蹭然起身,想要甩开她,周围人七手八脚扯着她的胳膊腿。
徐青沉嗷了一声,挣开束缚,一把揪住徐鉴止的领口,一群人的重量随着覆压而来,惊慌的呼喊呵斥。
“砰!”
徐鉴止被压倒在了地上。
“徐青沉你在做甚?”人群中的宝石女君终于舍得开口了。
徐青沉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被拖着一步步后退,索性一口咬在了能咬的地方。
拖行中,指甲划过徐鉴止的脖子,被咬住胸膛的徐鉴止瞬间满脸通红,闷痛了一声。
“不准再动!”
七手八脚的人群被徐鉴止喝制,她双手按住徐青沉的脑袋,“松口!”
徐青沉理她才怪。
徐鉴止压制着脸上羞恼,咬紧牙关,“你这样,成何体统?”
徐青沉一肚子脏话,但是不肯松口,就是骂不了。
徐鉴止捧着她的脑袋,也不敢用力,就看到她的手在旁人的压制中钻出来,朝她竖起了一根中指。
徐鉴止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竖完中指,徐青沉又开始扣她的手。
纤细的手,挠在徐鉴止盖住她脑袋的手上。
徐鉴止不合时宜地想着,这女人的手真小,脑袋也很小,她轻轻一拢就握住了......
瞬息回神,她微拧眉,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摁着她的额头,让她抬眼看来。
“我让她们向你致歉,松口!”
她加码:“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徐青沉挤了挤眼,当真?
徐鉴止紧紧抿着唇,胸前的疼痛令她白玉般的面庞有些抽动,她平生第一次受到这样无耻的袭击。
“难道我会做言而无信之事?”
徐青沉又挠了几爪子,揪住徐鉴止的领口,松了口。
徐鉴止爬起来,徐青沉借力也站了起来。
“还不松手?”
徐青沉松开爪子,昂着头。
徐鉴止低头整理衣物,几根手指顿在胸前湿漉漉处,侧眸瞥向某人,那人唇间还沾着水色,可见啃咬得下了大力气。
简直是无赖!
“你从前在家中,你母亲便是这样教你礼仪规矩的?”徐鉴止忍不住对她指指点点。
徐青沉擦了擦嘴,美丽的脸翻个白眼,“我娘死得早,你不如下去问问她?”
徐鉴止:“......”
她敛眸,随后看向周围围了一圈的同窗女君。
她们一个个愤愤不平地盯着徐青沉,只要徐鉴止一声令下,她们就能扑上去,将徐青沉揍得妈爹不认。
“道歉!”徐鉴止沉声。
她们诧异,她们只以为方才是徐鉴止让徐青沉松口的权宜之计。
“鉴止姐......”
第二天,徐青沉还是骑着毛驴,去赴会了。
她昨晚想了又想,不能争一时之气,她要忍痛蛰伏。
她必须得去看看,那群二世祖有没有私藏院试内部资料。
万一别人都学了,她徐青沉不学,她就亏了!
她这年纪,正是要好好学习的时候,不能吃亏。她可以是学霸,可以是学神,甚至可以是学俵,但不能是学渣。
学渣考不上功名,走不出山沟沟。而她必须要走出大山,摆脱漏风的棉袄,摆脱田里的蚂蟥,山里的马蜂,和一览无遗的旱厕!!!
归隐山林这种事,谁爱归谁归,她要骄奢淫逸,她要朝为田舍娘,暮登天子堂!
诗会在下午,徐青沉到格文馆的时候,天色还亮着。
但格文馆内却已经上了灯,煌煌灯火,猎猎橙漫,比天光更明,更绚烂。
徐青沉从未来过格文馆,她只是听那些富家女君说过这个地方,她们口中消遣的好地方,她们家长辈宴请贵客的好地方。
徐青沉下了驴,出示函柬,便有两个侍立一旁的小娘子趋步而来,一个牵过她的毛驴,另一个躬身为她引路。
徐青沉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细麻提花的书生衫,扎了唯一一条蓝绸发带,千层底老布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而这带路的侍女,穿的也是细麻衣。
徐青沉抿着唇。
她的衣裳洗过几次,已经没有那么新了,原本鲜亮的嫩黄色已经褪成了暗淡的浅黄。
在煌煌烈烈的灯火下,她仿佛是不慎闯入一场盛大梦境的烂衫村童。
徐青沉上辈子活得轻狂痛快,这辈子十六年苦难生活,竟然让她生出了自卑之心。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堪,她不该来这里。
她悄悄用舌尖顶着牙,慢慢发力,发泄着不知从何而起的不甘。
前头引路的细麻衣侍女低着头,同样细麻衣的徐青沉却没有低头,她冷着脸,镇静地打量四周。
指尖扣入了掌心。
她上辈子也是被人千娇万宠的小公主,这辈子却像个不受欢迎的小老鼠......
她想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了。
果然,她还是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讨厌这个世界的一切!
美轮美奂的亭台水榭在傍晚的逢魔时刻,仿佛渡上了一层仙境的滤色。
不远处嬉笑哄堂的女声传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还有笃笃的声音,兴许是有人在玩投壶。
细纱帷幔渲染在廊道,一路精美的灯笼仿佛灯油不要钱一样猛烈地燃烧,将所有的光与热拼命的散发出来,而与它们同样拼命燃烧的,还有数千盏灯,而此刻,外头天色还亮着。
在这个颜料珍贵难求的时代,这里的亭台栏杆,廊道纹饰统统是瑰丽无比的鲜艳恢弘。花鸟鱼虫,瑞兽祥纹接连而过,空气中有酒香与墨香浮动,被充满水汽的凉爽晚风搅散,食物与脂粉的香气是此间味道的底色。
侍女在一处三层高楼下停步,她轻叩门,随手推开。
楼内喧闹的热气扑面而来。
三层挑高的楼内雕梁画栋,那些锦衣华服,恣意潇洒的权贵家女君,在重重案几后,渐次投来目光......
那些高傲的,白皙的,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脸庞与神情......
在此刻,深深映入了徐青沉的脑海。
哪怕她日后见过更奢靡的场面,参与过更顶级的宴会,身份高于在场所有人。
但此时此刻,群玉县格文馆内的这一画面,她永生铭记。
灯火齐晃,喧闹骤歇,女子们衣襟敞开,酒兴正浓,散漫模样映入来人的目中。
而那素衣站在门前的女子,也映入了她们的目中。
夕阳正在收敛最后一丝余热,不甘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际,那霞光万丈的壮丽,是凡间灯火永远无法匹及的。
就像那站在门前霞下的女子,冷眼无声,浅蓝色的发带静静浮动在她身侧,凝成了一副遥远的画卷。
满室华光,不及一人清辉。
阵阵冷风卷入暖融融的屋内,门旁的玉兰花枝灯盏上,十几簇灯火被风晃动。
门外的女子微微低眉,不知在思索什么,遗世独立。
一个醉极了的女君,伸手向前,徒然想抓住什么,摸了个空,倒头睡了。
短暂寂静片刻。
“来!”
“让我们欢迎村姑小姐!”
“欢迎不知从哪拿到了邀请函的村姑小姐!”
堂中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叫嚷,众人立即响应,齐齐举杯,各种姿态看向门口的徐青沉。
她脚底生了根一样,努力压抑着忽然涌上眼眶的酸楚。
爹的,这群贱人。
冷暖风在门口汇集。
一只暖呼呼的手,忽然牵住她。
她抬起眸,“图南姐姐。”
潘图南也有些醉意,太阳穴微疼。
她垂眸看向她,不知为何,潘图南觉得徐青沉像要哭出来一般,仿佛她握住她的手一松,她便碎掉了。
潘图南微微用力,牵起她的手,走入席中。
文人筵席向来分食制,席地而坐,每人一个案几,潘图南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案几前。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同窗,开口想要宽慰一下徐青沉,但想了想,不知为何又咽下了。
大抵是觉得无益于事。
她揉了揉自己额角,笑:“我今日似是有些贪多了,有劳青沉妹妹,今夜将我送回书院可好?”
徐青沉重重点头。
她紧紧靠着潘图南坐下,冷却轰鸣的大脑。
上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有什么好慌的。
“方才我们在对诗,那边,那几个是在玩投壶,还有下棋的,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潘图南温润低沉的嗓音,缓缓响在耳边。
徐青沉摇摇头。
她以为的文人诗会,应该就像她曾经在私塾读书,参加过的那种一样。
找个酒楼,一间包厢,几个不得志的童生,几碟花生米,顶多加个肉菜,先装模作样念一遍作了不知道多久的酸诗,然后互相恭维,互相惋惜,最后抱头痛哭,付账时大家一同掏出全部身家,抠抠搜搜地AA。
徐青沉捂住额头,还是想象力太贫瘠,出生起点太低,所以冲击力太大了。
她正准备说自己只是想来问问,有没有得用的院试资料。
忽然那两扇方才关上的门,再度打开。
此时,徐青沉也是侧目看去的众人中的一个。
而那人形容,却与徐青沉截然不同。
神都烨阳的权贵家女君,只穿了一袭白色长袍,略略遮住重点部位。
她的身形高大健壮,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披散的墨发湿透,结实有力的蜜色大腿迈开,微微的水汽随着她步入,一路散作成轻轻的蒸汽。
众人的目光一路注视着她,她淡然自若,习以为常,步伐从容不迫。
徐观,徐鉴止。
“你们肆意嬉笑她人,欺凌同窗,本就不对。于理,她与你们同为书院学子,本该平等礼之,于情,她是我远房表妹,我也不应袖手旁观。今日你们同她致歉,事后我会向山长陈述实情,日后若再有此事,就非三言两语能轻松揭过。”
一群女君不可思议地盯着徐鉴止。
徐青沉也很诧异。
她被霸凌一年了,大表姐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来当好人了?
道貌岸然的世家大族,哼哼。
这群女君再不情不愿,最后还是向徐青沉拱手道了歉。
而后或是觉得羞愤难当,一群人四散离去。
徐鉴止依旧站在原地,试图整理胸前衣物,却无法下手。
半晌,她叹了口气,“你此举实在无状。好在我是个女子,若我是男子......你往后与人冲突,万不可再如此行事!实在有伤风化,匪夷所思。”
徐青沉认错态度良好,试探着顺着杆爬,“大表姐,我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有个烨阳徐家嫡女君亲口承认的表姐,她不吃亏,以后说不定就能用得上。
徐鉴止见她垂头认错,点头满意。
殊不知此刻徐青沉心里嘀咕着,若徐鉴止是个男人倒好了!坏了她的名声和清白,那不就只能嫁给自己了?
那可就爽了。
烨阳徐家嫡系大公子,这碗软饭会有多么的香呀?
那吃一口还不飞升,从山嘎嘎的寒门,飞到神都天子脚下。
想一想就美滋滋。
只希望李宣臣她哥哥,也能给力点,多陪嫁些嫁妆,他母亲也能多提携提携自己这个寒门儿媳。
认了这个大表姐后,大表姐走前,看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翻倒的小菜,和掉在地上裹着饼子的包袱皮。
徐鉴止给她点了一餐荤素搭配的午饭,才做贼一样,半遮着脸,扶住歪倒的玉冠,匆匆离开去换衣服。
倘若没有羞耻心,人就能活得很开心。
徐青沉翘着脚,吃红烧肉。
方才干架只是撕扯一番,又没有咬破她的肉。只是衣服上沾了口水,这就要换身穿戴,这群世家子女真是奢靡无度。
想她小村做题家,连身合身的袄子都没的穿呢!
贫富差距这种东西,光想一想,真气死个人。
徐青沉撑着下巴,吃完了饭,还打包了剩下的,准备带回家当晚饭。
在走出饭堂的时候,忽然见到了地上交错的桌腿处,静静躺着一只羊脂玉佩。
她贼兮兮地东张西望一番,顺起来扫一眼,便揣进了胸口的衣襟里。
玉佩上是雕琢得十分温润的蝙蝠拜月图。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打架的时候掉落的,好了,现在被她捡到,是她的了。
打个架,爆个装备,当然是谁捡到,自动绑定谁咯。
树无皮,必死无疑,人无皮,天下无敌。
下午的音律课被她逃掉了。
徐青沉泡在了潘图南的书房,抱着一堆书死记硬背。
院试快要开考了,她这次必要考中!
只要考中秀才,她就能收孝敬了,到时候还能在城里买房子,搬出山沟沟。
柳氏的姑母说了,她们和村长商量好了,如果徐青沉考中秀才,名下免赋税的田地,就全挂她们的。
到时候不光每年给徐青沉送粮食,还给银子。
如果徐青沉能够考中举人,那就能挂名更多的田地免赋税,能够收到更多的孝敬。
嘿嘿。
在这个逃税漏税合法的封建王朝,总算让她发现一个大商机!
怀揣着对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以欲望为第一生产力,徐青沉发愤图强,一直卷到了天边擦黑,才慌慌忙忙和潘图南告别。
一溜小跑下山,将路上撸的一把青草喂给小毛驴,徐青沉嗒嗒出了书院。
今日天色已晚,买棉花的事,只能留到明天了。
倘若她上辈子父母哥哥知道,她这辈子竟然能够读书读到忘记时间,肯定要大吃一惊。
呜呜,她真的在这个狗屁倒灶的古代吃尽了苦头!
同窗骑马她骑驴;同窗佩玉她揣饼;同窗绫罗绸缎,她棉袄漏风。
徐青沉顶着冷风,搓着脸,给自己打气。
等她跟李宣雾成亲,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要先考上秀才,才能去提亲。
光秃秃一个小村姑身份上门提亲,不等见李宣雾双亲,就得被看门大娘棍棒伺候。
徐青沉哀叹这辈子吃不上家里的软饭,也吃不上颜值红利,日复一日的苦读,她的手指头都被劣质毛笔磨出茧子了。
阴暗暗的雨后傍晚,衣服湿哒哒的,空气也冷嗖嗖的,人就很容易变得低落。
毛驴走进村口不久,徐青沉无意间瞥到远处山脚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单利落的藏青色窄袖衣衫,高挺健朗的身影飞快掠过山林草木,手中拎着一只猎物,肩头扛着一捆巨大的柴垛,健步如飞。
男人凌厉英俊的侧脸在山林中若隐若现,若一支飞射的箭矢。
徐青沉赞美自己好好维护过的视力。
见到村里唯一的小猎户,她的头不疼腰也不酸了。
她摸摸自己干净的脸,想了想,用手指头在嘴巴里嘬嘬,给自己脸上涂的湿漉漉的。
驱赶小毛驴绕路,悄悄摸上了通往山脚深处的小路。
......
疾步的男子很快到家,将猎物挂好,正在认真码柴垛。
“吱嘎吱嘎”
“昂昂昂~”
耳边响起动静。
男人被山雾打湿的发丝下,一双乌黑的眸子忽然一动。
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碰掉了一块柴火,毫不犹豫踩了上去。
树枝断裂噼啪一声,他的心内奏响更欢快的乐章。
栅栏围起的小院,只有一个潦草的木门,此时一头呆头呆脑的毛驴,大脑袋上顶着一朵黄色小花,正在不断用头顶门。
牧白抬起头,笑着看向驴上的女子。
她手里牵着缰绳,也不让驴直接撞开没锁的,薄薄的木门,而是就那样待在门口,闲闲瞧着他,等着他来开门。
就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
牧白拉开木门,吱哟一声,他拉住缰绳下缘,雀跃地将驴引到院内。
院内有个马槽,以及个简单的草棚。
他没养马,也没养驴,只是为了等她。
槽里有他每天清晨割下来最鲜嫩的草。
驴儿吃得欢快,徐青沉也不好好下驴,直接一脚甩掉马镫,屁股一扭,扑到了牧白的怀里。
他稳稳接住。
“呜呜呜,牧白,我的阿白,我今天可受了大大的委屈了!”
“她们又欺负我,她们天天欺负我,呜呜呜......”
徐青沉仰着脸,将自己涂得湿漉漉的脸给他看。
牧白就保持着身上挂着她的姿势,稳稳进了屋中。
他摸到了她的衣物湿了,要换身新的,
潘图南在徐青沉耳边道:“此处还有温泉汤水,可以解乏。”
徐青沉有些心动,“我也想泡一泡。”
她说完,脑袋忽然砰地磕在案几上。
是一只大手,从后插入她的发间,将她摁了下去。
宽阔的少女胸膛压了上来,“想泡汤?我陪你。”
徐青沉抬起头,额顶发间沾着细细的糕点碎末,无语地看向李宣臣,“怎么哪里都有你?”
李宣臣歪歪嘴:“你的邀请函都是我送的,竟还问怎么哪里都有我?”
潘图南将徐青沉从李宣臣手下救出来,“你怎总是和她过不去?”
徐青沉也跟着,谴责地瞪向李宣臣。
她双手抱胸,吊儿郎当,睨一眼潘图南:“要你管?”
“要泡汤趁早!”李宣臣弯腰一把捞起徐青沉,一米八几的女人,毫不费力就将一米六出头的爹爹腔,扛在了肩头。
潘图南阻拦失败。
出生于儋州军政一体大世家的李宣臣,怎会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拦得住的。
徐青沉挂在李宣臣身上,被她宽阔坚硬的肩膀顶着腰,脑袋垂在下面,涨的通红,骂她:“你是土匪?”
这个下腰的姿势,要不是她柔韧性好,恐怕腰一下就断了,下半辈子就要瘫在床上,靠柳氏给她喂糊糊了!
李宣臣一只手固定着她的腰,胳膊间松松的,诧异:“你的腰,怎的这般细?”
她摸来摸去。
徐青沉跃动一下,开始挣扎,李宣臣一个用力,将她翻了个面,“走了走了。”
“我不要去,我不想泡汤了!”
失重感让徐青沉有些害怕。
她就知道这家伙让她来诗会没安好心,竟然一头撞进她的陷阱了!可恶!
“放开我!”
李宣臣顿住脚步,静静的灯光落在她侧脸,映出折叠度完美的俊美侧颜,她的指尖,捏起了徐青沉背上的一簇衣裳,点在她后腰。
“你不肯同我共浴,难不成......”李宣臣字字清晰:“你是男扮女装?”!!!!!!!!!!!!!!!!!!
旁边喝酒的女君,酒杯都吓掉了。
仿佛某种传染性的病毒,一张张脸,再度侧了过来。
模糊的脸庞们盯着她。
徐青沉顿时感到了密密麻麻的不适感,“不要胡说!我是如假包换的大女人!”
倒挂着,令她那张原本就美得像梦中人一般的脸庞,染上了褪不去的红,糜烂艳丽,仿佛散发着催兴气味的荼蘼之花。
徐青沉听到有人小声嘀咕。
“我就说,哪里有女子像她这般矮小的......”
“哪有女子......能似她这般美丽的......”
徐青沉连忙大声争辩:“若我是男子,那我县试,府试的验身是怎么通过的!你可千万不要乱讲!败坏了我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惹急了,我一头撞死给你看!”
她的动作带起的风,摇曳起身旁灯火,光影晃动。
“急什么。”
李宣臣拎起不知谁的案几上,一壶满满的酒水,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低低道:“我替我阿兄,验验你的身,有何不可?”
“万一你玩了什么小把戏,或是某些方面不甚中用,本君可不能让我阿兄,委委屈屈地守你的活鳏。”
“都是女人,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大女人坦荡荡,小女人长戚戚。”
“你在这长戚戚什么呢?”
......
徐青沉无奈了,丧头耷脑,像条死狗瘫在她的肩上。
不管了。
跟这种不要脸的,还武力值高的,挣扎不了就躺平吧。
李宣臣大步流星,穿过廊桥池檐,哐哐哐给她丢到了汤泉屋内。
这是女汤,热气氤氲。
徐青沉起身揉了揉腰的功夫,李宣臣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光了。
徐青沉捂住眼睛。
李宣臣嗤笑:“你留条那么大的缝,当谁看不到呢?”
“快些个,你不会脱衣,我来为你脱?”她给自己搭上一条,和徐鉴止那条一样的白色长袍,提着酒壶盯着徐青沉。
徐青沉呼出一口气,无可奈何。
她扯住衣带,顿了顿,利索地将衣服脱了。
李宣臣眸光微暗,失望地撇撇嘴。
“哼哼。”她不知道在哼什么。
徐青沉不管她,拎着大了一圈的浴袍,这白稠浴袍舒服归舒服,但是,“太大了,我怕走路要摔跟头。”
她毫不客气,指使她:“小姨子,给我找找有没有小一号的。”
李宣臣又哼她一声,像是一下子看她极不顺眼,阴阳怪气:“小一号?你这怕是,得小不止一号吧?”
她大步走到门外,和守门的女侍吩咐几句,一会儿拿回一件粉绸的浴袍。
徐青沉试了试,刚刚好,“这衣服真好!”摸起来舒服,穿起来也合身,还香喷喷的。
李宣臣歪着嘴:“这是男款。”
徐青沉的脸垮了下来。
见她不高兴了,李宣臣一下子就高兴了,她翘着唇角,“走了,去泡泡,来都来了。”
“什么来都来了,不就是来泡汤的吗?”
徐青沉选了离李宣臣远远的池子,李宣臣瞅了一眼,站起身,走到徐青沉的池子里,直接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池子里。
徐青沉气笑了:“你要和我一起泡,直接坐下来便是。做甚要将我千里迢迢拉到这里来?”
李宣臣不管:“老娘乐意。”
她闭上了眼,静静蒸着。
徐青沉也趴在池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微阖上双眸,享受着毛孔舒张的快乐。
汤泉屋内只有水滴偶尔滴落的声响。
徐青沉不知自己闭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忽然看到岸上站着一个面容复杂的女人。
徐鉴止。
这厮不是刚刚泡好,已经回筵席上了吗?
又回来干什么?没泡够吗?
李宣臣见她一脸迷茫,噗嗤笑出声。
徐鉴止看着她那身浅粉色浴袍,半晌,避开身,艰涩道:“你,果然......”
徐青沉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