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煎饼摊小姐姐是便衣警察，她的目标人物是一个八十岁健步如飞老太太。

她收网那天，深情款款对我说：“以后你的煎饼我承包了。”

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

原因无她，她做的煎饼天怒人怨。

煎饼摊小姐姐连续摊坏三张煎饼后，蹙了蹙眉，给我扔了五块钱。

「去隔壁烤冷面摊吃去。」

她带着口罩看不清下半张脸，但眉眼是好看的。

所以她摊坏三张煎饼我也不生气，站在摊子前好脾气地看她。

「小姐姐，你们便衣警察出来执行任务前能不能做好岗前培训？」

我去隔壁买了烤冷面，在她摊子前边吃边问：「岗前培训都没做好，很容易被怀疑的。」

她从摊子里跑出来捂我的嘴，声音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力气很大，我被她捂得窒息：「我…是…这条街…的…衣食父母…」

「不好意思。」她的手松了松，「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小声嘟囔着：「便衣民警深入基层，作为人民群众，我们懂。」

她将信将疑放开我，迅速回到自己的煎饼摊上，赶我走。

「你快走，与你无关。」

从小生活在这条街，街上各个摊位的特色我如数家珍。

突然出现个门庭惨淡的煎饼摊，挣不着钱还死磕在岗位上。

如果不是对煎饼爱得深沉，那就是…便衣警察。

犯罪分子很难不怀疑的好吗！

我慢悠悠踱步到摊位里：「你这样的手艺很容易惹人怀疑的，我很会做煎饼，要不我教你？

她居高临下看着我，我添了句：「我保证不乱说不乱问，守口如瓶。为人民服务，我义不容辞！」

「成交。」




女孩双眼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我跟她约了晚上在家加训，她收摊后再来，已经是十点多。

她很警觉，楼梯间里有大爷大妈出来倒垃圾她都要趴在猫眼上看半天。

那个姿势…很像一只虾。

「你这个风声鹤唳的样子比公安厅在逃嫌犯还像嫌犯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抓嫌犯？」

她一个便衣警察不来抓嫌犯是来体验生活的吗！

我清了清嗓，告诉她：「这栋楼基本都是大爷大妈，你不用看，很安全。」

她一脸严肃：「对面的住户就很可疑，我观察这么久她家都没有动静，门口的垃圾也没有扔。」

「对面是一八十岁老奶奶！」我真的怒了，「人家老太太跳完广场舞回来就睡了，垃圾明天再扔也很正常。」

她若有所思，眼里荡漾出柯南般智慧光芒，我好怕她一张嘴就是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八十岁？看来是老龄罪犯。」

......您有事吗？

「不学滚出去。」我指着门。




昨天整整用了我一袋面粉，炫面糊炫出了肱二头肌，她才摊出一张珠圆玉润的小饼。

好好的人民警察，手艺技巧怎么这么匮乏呢。

今天一下班我兴冲冲跑去验收成果，正好看见她的摊子上围了几个小伙子。

小伙子黏在她身边：「妹妹妹妹，我能加个微信吗？」

她一如既往冷着脸：「不玩微信。」

小伙子不气馁：「那qq呢？」

「我没有手机。」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几个男孩的外围凑起热闹。

「来个煎饼，双蛋加火腿。」

她隔着人群与我四目相对，眼神里意味不明。

手上翻飞了半天，给我装了一袋…炒饼。

我懵了，高举着炒饼质问她：「昨天的学习成果，就这就这？」

「双蛋的不会，」她不看我，仔细地铲干净锅上的垃圾，「我觉得我需要复习巩固昨天的学习内容。」

「妹妹，没有手机，座机行吗。」小伙子们是铁了心要她联系方式，我很识趣地退出了人潮。

她不咸不淡道：「哦，110。」

我急了，冲上去捂她的嘴：「徒弟！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俩加在一起八百个心眼，我八百零一个，她负一个。

「哈哈哈哈哈，她真的很幽默。」我忙着打哈哈。「我女朋友平时不喜欢被打扰，不好意思了哈。」

小伙子们悻悻走远后，她把我的手拉下来，深潭眼眸中有点似笑非笑。

「女朋友？」

我不接她话茬：「怎么能随便跟别人说这些，你是不是傻？」

她有些愠怒：「那你怎么能随便说自己是别人女朋友。」

我摆摆手，打趣她：「你又不是别人。」

「哦。」她耳根微红，「那对别人可不能说。」

谁也没想到，孩子的煎饼手艺还没大成，嫌犯出现了。




我一如既往下班，在下班路上遇见对面老太太，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奶奶这是去哪啊。」

她舞了舞手里教育机构发的红色袋子：「买菜呀。」

我一向社交恐怖，跟不熟的人也能聊上八百回合。

我也无聊，继续抓着奶奶问：「奶奶这么晚去哪个市场还有新鲜菜啊，我每次下班菜场都关门了，真可惜。」

「啊，」她哈哈一笑，「嗨，这不是那个新果园打折吗，坐公交车来回一趟也方便。」

新果园是本地最大的市场，好巧不巧，就在我单位旁边。

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那里，我并没听说新果园正在打折。

她眼神闪躲，我顺势去夺她手里的袋子：「奶奶这是买什么好菜了，让我学学。」

她死死攥着，嘴上推脱。

推搡之间，我隐约看到袋子里有一小袋一小袋装着的面粉。

我装作无知，继续尬聊。手里却不停敲着手机给小猪警官发微信：「邻居老太太有异，包里有粉。」

走到家楼下时，小猪警官在楼下等着。我牵着她告诉奶奶：「我女朋友，奶奶别介意，一起上楼吧。」

她察觉出不对，死活不上，转身就跑。

我头一次见到八十岁老太疾步如飞，百米跨栏。

终是不敌年轻人，被小猪警官抓了。

我因为从旁协助警方办案，成为英勇公民。




老太太交代，她的上线找到她，是因为老太太实在太闲又爱钱。

她要做的内容也很简单，有货的时候去取来，然后第二天放在垃圾里被下线拿走。

我被邀请到市公安局做表彰，在台上被领导好一顿表扬。

小猪警官就坐在下面，穿着警服，安静地看我。

表彰会后，她叫住我：「老太太没交代出来自己上家，她就是最底层的环节不知道太多信息。在上家被抓到之前，最近小心着点上家报复。」

「嗯嗯，」我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旋即又问她，「那你还继续卖煎饼果子吗？」

她穿着警服，因为皮肤实在太白，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踮脚抬手摸摸我的头，又觉得不合适收回去：「不了，那边换了别的人，一方面保护你，另一方面继续看看那帮人有没有新动作。」

我刚想说我好失望呀，一个男警过来叫她：「祝君雅。」

祝君雅，应该是她的名字。

「去一趟会议室，陈局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