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 现代都市 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后续+完结
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后续+完结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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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斩龙

    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文照剑雄的现代都市小说《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提剑斩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的话中带着足足八分的讥讽,脸上的气血丰腴,怀中抱着口连鞘古剑。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尤其是站在苏文这位权相的旁边。名门正派中的天之骄子和臭名远扬的奸相同框。怎么看怎么违和。“若是不威风,我岂不是白挨天下人的骂了。”他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照晚霜语塞,冷哼声,将头扭向别处。“此江名作大鱼江,只因江中多产大鱼,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寒门士子,就指望着江中鱼虾过活。”苏文的语气满是唏嘘,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久违的画面。一别十余年竟有些近乡情怯。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思绪和想法压下,船队继续沿江而行,不知不觉便进入沉鱼州地界。“怎么?”“堂堂苏相,也不好意思回故乡。”照晚霜:“是不是怕被沉鱼州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小丫头,这你...

章节试读

她的话中带着足足八分的讥讽,脸上的气血丰腴,怀中抱着口连鞘古剑。
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尤其是站在苏文这位权相的旁边。
名门正派中的天之骄子和臭名远扬的奸相同框。
怎么看怎么违和。
“若是不威风,我岂不是白挨天下人的骂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照晚霜语塞,冷哼声,将头扭向别处。
“此江名作大鱼江,只因江中多产大鱼,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寒门士子,就指望着江中鱼虾过活。”
苏文的语气满是唏嘘,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久违的画面。
一别十余年
竟有些近乡情怯。
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思绪和想法压下,船队继续沿江而行,不知不觉便进入沉鱼州地界。
“怎么?”
“堂堂苏相,也不好意思回故乡。”
照晚霜:“是不是怕被沉鱼州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小丫头,这你可就说错了。”
老山头拎着个酒葫芦走上甲板,接过话头:“在沉鱼州,可没人敢骂咱们相爷。”
“等会你就知道了。”
距离飞渔城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码头上攒动的人头,大船尚未靠岸,便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船来了。”
“相爷的船来了。”
码头四周的大道上,有差役策马狂奔,大声吼道。
两层高的大船稳稳停靠在码头正中,宽大的木板落下,沉鱼州刺史王洲就已经领着州府内大小官员候着。
码头上围满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有男有女,有黄发小儿,有蹒跚老朽,个个热泪盈眶,翘首以盼。
跟在苏文旁边下船的照晚霜沉默片刻,冷哼道:“都是假的。”
“恭迎苏相归来。”
州府内大小官员率先跪拜,紧接着是浩浩荡荡的人群,噗通噗通跪下。
“恭迎苏相归来。”
男女老幼,皆齐齐喊道,其中涕泪横流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那些七八岁的孩童,纷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
大周宰相
他们的父母,长辈,亲朋好友曾一遍遍地告诉他们,这个男人为沉鱼州的百姓做了多少好事。
又有多少人因为苏文运回来的粮食而度过灾年,护住全家老小性命。
甚至因苏文而活命的,就有他们自己。
哪怕沉鱼州的读书人,也纷纷跪下,由衷地恭迎苏文。
近些年,许多从沉鱼州去到其他地方求学的学子,为了替那个男人正名,不惜和同窗师友辩论红脸,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
只因沉鱼州人人吃得饱饭,人人读得起书。
“都起来吧。”
这一幕落在苏文的眼中,他的眼眶微红,语气竟有些哽咽,登上码头,连看都不看刺史王洲一眼,直接略过,来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躬身将其扶起。
“诸位父老乡亲。”
苏文整理了衣袍,朝着码头四周乌泱乌泱的沉鱼州百姓躬身行了一礼。
“我苏文,能得父老乡亲如此相迎,此生无憾。”
“苏相。”
又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牵着匹骏马走来,马脖子上挂着红绸。
老人颤声道:“还请苏相上马。”
他没有拒绝,而是骑上马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百姓从码头离开。
老山头等一众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飞渔城外,苏文才下马,朝身后的百姓道:“诸位留步。”
苏府并没有在飞渔城内,而是位于城外,在原本苏家老宅的基础上扩建。
在无数男女老幼的注视下,苏文登上马车,领着众人前往城外的苏家老宅。
马车驶过清幽的林中古道,最后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大门前停下,老宅的人早早得到消息,已经在等着了。
“相爷。”
苏府大管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可算是等着您了。”
老管家苏常。
最早跟着苏文的第一批老人,八年前苏文遭遇刺杀,是苏常为他挡了一剑才活下来。
那一剑之后,苏文给苏常改成苏姓,将其送回沉鱼州养老的同时看管老宅。
“常叔。”
苏文快步上前,将老管家搀扶住。
“一别八年啊。”
苏常老泪纵横:“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相爷了。”
“老常头。”
“这回咱们老哥俩可以好好喝酒了。”
故友相逢,老山头也很高兴。
“喝喝喝。”
“不醉不归。”
老管家招呼着老宅内的下人将马车上的货物搬进来府去。
老宅的占地比玉京城内的苏府还要大得多,总共有九个园子,沿着院内的大湖而建。
观花水榭
四季长春
青竹园
百花园
大鱼园
刀剑堂
膳食园
白虎堂
以及下人们居住的安居园。
平常时候,其余的园子都封着,也就苏文回来才启用。
观花水榭景色最好,也是正院。
廊桥横跨湖泊,互相连通,又有三座小岛。
白虎堂议事
刀剑堂内收集有诸多神兵利器。
其中奢靡繁华,甚至不亚于玉京城内的皇宫。
“这就是你说的改变天下?”
照晚霜收回目光,俏脸如霜。
“说你胸大无脑还真没错。”
苏文淡然。
“你。”
她怒目而视,胸脯起伏。
“本相问你。”
“咱们大周开国的高祖皇帝,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可后代子孙,却一个比一个昏庸,这是为何?”
苏文站在凉亭中,背负双手,看着波澜不绝的湖面,日光落下,涟漪如铜镜,泛着潋滟的金光。
这个问题
显然超出了照晚霜的能力范畴。
她低头沉思许久,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
“本相见过太多太多的人。”
苏文轻笑:“未曾进入官场前,个个志向高远,抱负远大。”
“要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要施展才学抱负,要济世救民。”
“可一旦踏足朝堂,脑中只想着往上爬,要权,要权,还是踏马的要权。”
“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
“有人为了讨好本相,变卖家产凑银子,有人甚至将妻女送到本相的府中。”
“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恶心。”
照晚霜骂道。
苏文转过身来,看着她:“我还见过那些造反的百姓,刚开始的时候杀官分地,劫富济贫,一旦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豪宅,纳妻妾。”
“神武十九年,丹州起义军头领朱大狗,领着同村八十多青壮起事。”
“席卷三州六府,自封朱王。”
“封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纳一百零八位后宫妃子。”
“短短半年时间,就因为内部争权夺势,互相扎杀,死伤无数。”
“最后朝廷只是花了点银子,朱大狗麾下的将领便反叛,将其人头斩下。”
照晚霜:“你说的和我问得有什么关系吗?”
苏文轻笑:“看惯了玉京城的繁华,再回头时,突然觉得沉鱼州也挺好的。”
“干净,冷清,没有那么多的钩心斗角,说不得百年之后,我会回这里隐居。”
“故弄玄虚。”
照晚霜听得似懂非懂:“我说东,你说西。”
“听不懂就算了。”
“毕竟你的脑子不太灵光。”
苏文:“强行理解一些超出范畴的东西,属于强人所难。”
照晚霜大怒:“今日我便要和你这狗贼一决胜负。”
“你确定?”
苏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挑眉道:“不再修养几天,等伤势彻底痊愈?”
“别输了不认账。”
“你。”
顾晚霜气极:“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倒是你。”
“说好只比剑术,可别偷偷用大宗师的修为以势压人。”
“那么巧。”
“本相也向来都是一诺千金。”
他朝远处的老管家道:“常叔,去取两口剑来。”
“诺。”
不多时,苏常便折返回来,将怀中的两口长剑分别递给苏文和照晚霜。
老山头也凑过来看热闹。
长剑入手,真气吞吐,将剑鞘震脱,三尺剑身寒光流转,是口吹毛断发的好剑。
顾晚霜手里的剑也不差,都是万锻精钢而成。
苏文右手握剑,长袍被风微微吹起,纵身一步,落于湖面,两脚踏波,不动如山。
踏浪不成,如闲庭信步般从容。
照晚霜沉吸口气,此战关乎着自己的命运。
若赢,则脱身而去,可以逍遥江湖。
若输,就只能委身苏文,效命十年。
不容有失
长剑轻震,丹田真气冲出,彰显宗师之威,身轻如燕,冲出凉亭,一剑朝着那湖中之人刺去。
锦绣山好歹是八剑宗之一,论剑术底蕴,普天之下,能超过锦绣山的宗门不多。
照晚霜知道,论实力,她远不如大宗师修为的苏文。
但论剑术
她不觉得对方能胜过自己。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那日目睹苏文打爆檀空和尚菩提金身的手段,极为霸道。
她估摸着此人走的应该是横练外功的路子,在兵器的造诣上并不高明。
这一剑
将湖面分开,剑气如风,劈开浪涛,掀起的狂风呼啸,吹得杨柳乱舞。
面对这一剑
倘若不比拼剑术,苏文靠着强横的体魄和真气,随手一道剑气就能破招。
不过在他这尊剑道大宗眼中,照晚霜看似气势不凡的刺剑,实则破绽百出。
所谓剑术
无非就是速度和力量的结合
拳法,刀法也大抵都是如此
只要出剑很更快,力量更强就没有破不了的招。
他亦是举剑刺出,对准照晚霜的手腕。
她的剑已经很快
但苏文的剑更快
要是追风神剑烟波客在此,定然要汗颜无比。
因为苏文的剑,比他的还要更快。
结果就是照晚霜先出手,而苏文的剑反而更快。
眼看着就要刺中她的手腕,照晚霜只得变招,侧身躲避,同时一剑横斩。
苏文也跟着变招,长剑追着她而去。
两人身法若游龙般缠斗,照晚霜一招灵猴倒挂,反刺苏文胸口。
被他一剑荡开,长剑横扫,夺其咽喉。
逼的照晚霜只能抽身后退,落于数丈开外的湖面,一张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苏文缓缓落下,脚踏浪涛,笑道:“你不会以为本相当真不通剑法吧。”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晚霜再度动手,将锦绣山的驭剑术用出。
诸多精妙的剑招信手拈来。
然而苏文却依旧不慌不忙,并不进招,只是防御,长剑碰撞,火星飞溅。
盏茶之后
照晚霜已然将驭剑术全部用完,莫说胜过那人,就连其半片衣角都没有斩落。
这还是在苏文只守不攻的情况下。
“还要继续吗?”
他开口。
两人都知道,胜负已分,继续比下去也没有意思。
“要。”
照晚霜咬牙。
她输不起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好。”
苏文点头。
“那本相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眼微眯,一剑斩出,剑光纵横,而他则消失不见。
照晚霜美眸大睁,剑气扑面,只能出剑应对。
这时候,苏文诡异的出现在她的身前,手中精钢长剑斩落。
“噗嗤”
她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剑锋落下,在她咽喉位置停下,周遭剑气散去,湖面也恢复平静。
“如何?”
四目相对,他淡淡问道。
“你赢了。”
照晚霜失魂落魄,身体里的力气瞬间消散,身为锦绣山的天骄,江湖同辈中的领头羊。
却在自己最得意的剑术上输给了苏文。
道心以碎
想起赌约,自己要委身给这个男人十年。
她闭上眼睛,往剑锋撞去。
却撞了个空,苏文已经收剑,照晚霜的身体往湖中栽去。
“也罢,淹死了也不算辱没师门。”
万念俱灰之下,一心只想寻死。
“这就不想活了吗?”
“还真是脆弱啊。”
戏谑之声响起,苏文伸手将其抱住,整个人腾空而起,飞渡湖面,落于水榭中。
老山头和老管家极有眼力劲,此时已经偷偷溜出院子。
“砰”
苏文收回手掌,怀中的女子重重砸在地上,嘴里发出声痛呼。
“你。”
她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个男人,眼眶通红,不争气地流起眼泪。
“别这样看着我。”
苏文坐下,倒了杯茶,悠悠道:“本相已经给过机会。”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记住了。”
“你现在是本相的人。”
“我准你死,你才能死。”
“呜呜。”
在梅谷被围杀,命悬一线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可现在,照晚霜却忍不住哭出声来。
蜷缩在水榭一角,双手抱着腿,埋头痛哭。
苏文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端着茶杯看着湖中风景。
也不知过去多久
日头渐斜
哭声停下
照晚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眼空洞,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脸上看不到半点血色。
弯腰将地上的长剑捡起来,收入鞘中,一言不发站到苏文的身后。
“哭够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梨花带泪的俏女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跟着本相委屈你了。”
苏文打趣:“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多少武夫想要入我麾下却苦于没有门路。”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照晚霜擦了擦眼角的泪,面无表情。
“以后你就是本相的贴身侍女。”
说罢,从怀中掏出从顾长青那儿赌来的剑谱递过去:“这是顾老道的绝学,你拿去自己钻研。”
“身为本相的侍女,宗师境有些弱了。”
苏文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话里话外嫌弃的意思不言而喻。
照晚霜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然而想起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便说不出话来。
“怪物。”
她心中愤愤不平地想道。
沉鱼州在南边,天气虽然要比玉京城暖和许多,但入夜还是有些凉。
观花水榭内,灯火通明。
苏文坐在首位,老山头,老管家苏常以及照晚霜各坐一边。
桌上的菜肴都是沉鱼州的特色。
桂花蒸鱼,清蒸螃蟹,竹笋肉片等。
两个老家伙菜没吃多少,只顾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
“味道如何?”
苏文看着她。
“鲜”
照晚霜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不过和我们锦绣山的河鱼比,还是差了些。”
“行。”
“挑个好日子,我亲自去趟锦绣山尝尝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苏文随口说道。
“免了。”
照晚霜摇头:“你去了,天知道锦绣山要被糟蹋成什么鬼样子。”
“相爷。”
有护卫来禀报:“王刺史来了,说是想要求见相爷。”
“不见。”
苏文撇嘴:“告诉王洲,本相回来就是图个清净,让他别来烦我。”
“诺。”
侍卫离去。
“王洲不是你的人吗?”
她好奇。
“是我的人。”
苏文冷笑:“不过这王八蛋吃里扒外,明面上是相党,背地里替陛下监视沉鱼州。”
“哦。”
照晚霜随口应了声,就去外头练剑。
长青剑诀上有顾长青的的心得体悟,对于她这位剑术宗师来说,作用极大。
“常叔。”
苏文倒了杯酒水。
“老爷。”
老管家虽然喝了两坛子酒,可依旧清醒。
“黑甲军现在有多少人?”
苏常仅有的半分醉意也散去,脸色凝重道:“京城的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危险的地步了吗?”
“嗯。”
他点头:“人人都想要本相的命。”
“嘿嘿。”
老管家狞笑:“谁想要相爷的命,老头子就先要他的命。”
“相爷放心,黑甲军现在已经扩充到三千人,人马俱甲,日日操练,只等相爷下令。”
谁都不会想到,苏文的胆子竟然这般大,竟敢在沉鱼州圈养私军。
而且人数居然有足足三千人。
要知道这三千人可不是扛着锄头造反的老百姓,而是装备精良的全职士兵。
其战斗力和杀伤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三千人。”
苏文:“够用了。”
老管家:“要不是王洲没日没夜地盯着,黑甲军的人数还能更多。”
“那王八蛋自打神武十九年调到沉鱼州担任刺史之后,就要偷偷摸摸的查盐铁马匹的走私,还有管控工匠,登记造册,每隔一个月都要去各地衙门报道。”
“好几次都差点被查到,前年我干脆将黑甲军全部运到海外的岛上操练。”
“粮草甲胄也不走沉鱼州,而是从沧州走海运。”
苏文:“兵不在多,而在精,三千人足矣。”
“相爷。”
老山头醉眼朦胧:“陛下应该已经猜到您在沉鱼州圈养私兵,否则不会让王洲这么查。”
“要不要先把王洲宰了。”
“不用。”
苏文:“暂且留他一条小命。”
这一夜,他睡得极为踏实,足足日上三竿才起床。
“洗脸。”
照晚霜冷着脸端着盆水走进来。
“饭在外头。”
留下这句话之后,便继续去院中练剑。
洗漱之后,换上套常服,吃过早饭便领着她去城内四处闲逛。
飞渔城并不小,虽然不如玉京繁华,但也别具风味。
街上兜售的多是河海中的产物。
烈日当空,日光将昨夜的寒气驱散,晒着太阳光,极为舒坦。
和曾经记忆里的飞渔城相比,变化很大。
“糖葫芦。”
“新鲜的糖葫芦。”
老妇沿街叫卖。
“老人家,要串糖葫芦。”
苏文将其拦下,取出几枚铜钱递过去。
“官人的声音听着不像本地的。”
老妇随口问道。
“嗯。”
“早年离乡,今日才归。”
他笑着回道。
“你还吃糖葫芦?”
照晚霜滋滋称奇。
谁知道苏文径直将糖葫芦递给她,随即背着手,继续往前。
“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本姑娘就会感谢你。”
“再说谁会吃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她嘀咕。
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却很诚实,取下一粒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出城,沿着大路来到海边,登上高高的礁石,他远眺汪洋,蔚蓝一片。
“明天带你出海玩玩。”
“不是去看看你圈养的私兵吗?”
照晚霜嘴里含着糖葫芦:“你这个乱臣贼子还真没骂错,竟敢瞒着老皇帝圈养私兵,而且一养就是三千人。”
“渍渍。”
“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听见了?”
苏文并不诧异。
“我又不是聋子。”
她微微皱眉。
“你不会以为我不养私兵,皇帝就不想抄我的家,灭我的族吧。”
“不过话说回来,本相好像也没族人。”
自以为幽默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也对,等皇帝和皇子党们分出胜负,不管最后谁赢,都会对你动手。”
照晚霜双手抱胸,回头看了眼身后,厌恶道:“这些虫子,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回去吧。”
苏文没有杀人的想法,下了礁石,领着她又回到位于城外的苏家老宅。
午夜
一艘小船悄无声息的出海,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上。
船上的人不多,就五个人
苏文
照晚霜
老管家
以及两个水手。

菩提金身属于佛门中极为高明的修行之法,与丈八金身,无相金身,宝瓶金身同为佛门四大金身法。
四种金身法,各有所长。
菩提金身刚猛无铸,气血如虹。丈八金身力大无穷,无相金身水火不侵,百毒不侵。宝瓶金身无漏无缺。
檀空的菩提金身造诣极高,不过距离大圆满还差了些。
但依旧足够强横
举手投足间的破坏力,远远超过宗师境武者。
须发张扬,一拳轰出,热浪席卷四面八方,拳劲破空,直奔苏文而来。
“人人都好奇本相的修为。”
面对这一拳,苏文不为所动,轻笑道:“也罢,今日就让诸位看看。”
长生帝君用顾长青试探自己。
顾长青又用檀空试探自己。
此时此刻
苏文想通了一些事情。
一味的藏拙并非长久之策。
可以扮猪吃老虎,但不能一直扮猪,否则就变成了真的猪。
也该让这天下的人重新审视自己。
他是权相没错
却不止有权
更有拳
檀空的速度很快,瞬息间出现在他的面前,炙热的气血扑面而来,将周遭的风雪融化。
丈许方圆之内,似乎置身于熔炉之中。
热浪拍打着披风长袍。
马车内
照晚霜美眸大睁,娇躯颤抖,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苏文被檀空和尚一拳轰碎脑袋瓜的场景。
天下第九
菩提寺戒律院首座
而锦绣山的掌门照剑雄在宗师榜上的排名也只在第十一位。
这就意味着檀空的实力还要胜过照剑雄许多。
她不认为苏文是檀空的对手。
哪怕这位大周宰相权倾朝野
哪怕苏文能凭二指接住自己的驭剑飞仙。
然而照晚霜期待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
苏文的脑袋瓜仍旧完好无缺的待在脖子上。
一只读书人的手掌轻描淡写的抵住檀空的拳头。
准确的说不是抵住
而是抓住
苏文的左手缩在袖袍内,仅仅凭借右手就抓住了面前硕大的拳头。
这是一幅极为违和的场面。
施展出菩提金身的檀空身高超过九尺,臂膀上隆起的肌肉快要将袈裟撑爆。
浑身上下,包裹着涌动的金光,就如同金刚再世。
苏文的个子已经很好了,可和檀空一比,足足矮了两头。
那具挺拔而修长的身体就这么挡住了菩提金身。
“老和尚,能死在本相的手中,你应该感到荣幸。”
苏文微微仰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檀空。
“嘶嘶”
烟波客和老山头张大嘴巴,眼神变幻,先是紧张,然后是惊恐,紧接着变成茫然。
“这是咱们家相爷吗?”
烟波客咽了咽口水,语气有些不确定。
“应该是吧。”
老山头挠了挠头上脏兮兮的杂草。
身为苏文麾下的宗师,也是最亲近的护卫,他们很少见到自家相爷练武。
更加不清楚苏文的真正实力,因为他少有与人交过手。
仅有一次就是破照晚霜的剑招。
“搞了半天,咱家相爷竟然如此厉害。”
烟波客自言自语。
檀空的眼中也全是震惊,自己的拳头就像砸在了铜墙铁壁上,不管如何用劲,都没办法挣脱那只手掌。
“这就是菩提金身吗?”
苏文摇头:“也就寻常货色。”
掌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真气,直接将檀空推出去二三十丈。
老和尚两条腿好似木犁将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好强的掌力。”
照晚霜虽然不能动弹,但宗师境的眼力尚在,失神喃呢。
檀空的身体撞到路旁的青石方才停下,老和尚只觉得手臂胀痛。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
“谁能想到,权倾朝野的苏相,竟然是一尊隐藏的大宗师武者。”
仅凭一掌便轻描淡写地震退自己,檀空可以确定,苏文就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只是隐藏的太深。
金丹不出,神通不显,圣人绝迹的人间,大宗师就已经站在武道的巅峰。
每一尊大宗师武者必然声名显赫,镇压一地之武林。
却从未有人想过,苏文会是大宗师。
“本相什么时候否认过自己是大宗师吗?”
苏文似笑非笑,表情玩味。
“只不过你们不问罢了。”
“今天说的废话有些太多。”
他摇了摇头,一步跨出,手掌翻转,似山岳般朝着檀空和尚压去。
五指如擎天峰岳,掌心真气吞吐,强大的气息弥漫,将百丈内的风雪驱散。
霸道的掌力吹得老和尚皮肤刺痛,就连身上的金光都黯淡了许多。
掌威恐怖如斯
檀空和尚哪里还敢大意,双手结印,使菩提寺的绝学伏魔掌。
配合菩提金身,一双肉掌横推,道道掌印打爆空气。
独属于大宗师的破坏力
掌威的对轰就让烟波客和老山头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急忙让四周的武士退到远处,免得被苏文和檀空的掌风误伤。
以一掌对两掌。
和伏魔掌繁琐精妙的招式不同,苏文的掌法朴实无华,就是右手压过去。
然而就是如此朴实到简陋的掌法,却硬生生打爆了檀空的伏魔掌。
掌力对碰的瞬间,伏魔掌印就被击溃,沛然大力如汪洋巨浪,摧枯拉朽朝着老和尚推去。
檀空周身三尺内的真气被打爆,金光如琉璃般破碎,护体真气仅仅僵持了半个呼吸。
老和尚双臂横在胸口,硬接这一掌,肉眼可见的气浪朝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扩散。
五指落下,只听见咔嚓声,檀空一双小臂以诡异的姿态内凹进去。
手臂的骨头直接断裂,而且半截骨刺穿皮肤,直接捅入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
老和尚吃痛之下,面目狰狞。
修行几十年的菩提金身,竟然被苏文一掌就给破掉。
浑厚霸道的掌力从胸口灌入体内,心脉震动,五脏六腑颤抖。
“噗”
喷出口金色的鲜血,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右手凌空一指点向苏文,用的菩提寺的小般若指诀。
无形指力破空,打在苏文身上,后者身影崩碎,好似镜中水月。
“是残影。”
檀空眼角猛缩,表情不可思议。
正要强运真气稳住身形的时候,苏文如鬼魅般地出现在身侧,五指呈爪,从上往下。
“噗嗤”
五根手指头好似神兵利器般,轻而易举的洞穿檀空和尚用金身加持的皮肤。
指尖入肉的瞬间,檀空还想挣扎,右手运掌,打向苏文的左心。
摆明了想要同归于尽。
苏文变招更快,五指贴着檀空的气海,从下往上,反扣住其手腕。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檀空的右手手掌从手腕的位置直接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散去爪印,再度扣住手腕,猛地催发出掌力,随即往后一拽。
“噗嗤”
老和尚的整个右臂都被苏文扯断。
就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用最直接的办法,强行从正面打爆了这位宗师榜上排名第九的佛门高僧。
烟波客远远的看着自家相爷的背影。
他难以想象,那个看起来并不魁梧粗壮的男人,身体中究竟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硬生生被扯断一臂,其中痛苦不亚于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檀空和尚脸色苍白,金身被破,他的气势骤减,强行用真气封住右肩的大穴,依旧没法完全止血。
老和尚再看向苏文时,眼神躲闪,竟不敢和其直视。
这位菩提寺戒律院首座不止被破了金身,就连几十年苦修的佛心也一并被打破。
本以为此番玉京之行,收拾一个权臣手到擒来。
却没料到迎接自己的,竟是这么个恐怖的存在。
“该死的。”
“为什么他是大宗师。”
“他的真气为何如此霸道。”
檀空咬紧牙关。
暗自咒骂道:“全是瞎子。”
“天子是瞎子。”
“满朝文武是瞎子。”
“天下人都是瞎子。”
“所有人都被苏文这个狗贼给骗了。”
老和尚不甘心啊。
十余里外的紫山观内
顾长青站在望仙台上,隔着层层风雪,似乎将这场大战收入眼底。
“大宗师吗?”
顾长青喃喃自语:“苏相啊苏相,你果然是头老狐狸。”
“全天下的人都被你给骗了。”
嘴上这么说,可顾长青的眼神却带着些许释怀。
说明他的直觉没有错
倘若没有那个赌约,那么现在和苏文厮杀的就不是檀空,而是自己。
顾长青虽然没有和檀空交过手。
可对菩提寺的武学却有所了解。
倘若是他对上檀空,要破其菩提金身,非得几十招之后,绝不可能像苏文这般轻描淡写。
“陛下啊陛下。”
“恐怕你也没有料到会有今天,以为养的是条狗,却没想到是头恶狼。”
顾长青看向玉京城方向。
“越来越有意思了。”
风雪依旧
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扯断檀空一臂,苏文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既然决定不再隐藏实力
就得要杀鸡儆猴
用雷霆手段镇住所有人
告诉他们
本相不止有权,更有拳。
左手背在身后,提腿迈步,披风飒飒,朝着檀空扑去。
老和尚没有退路,只能殊死一搏。
仅剩的左臂一拳轰出,强大的拳劲呼啸,黯淡的金光再度燃起。
沉寂的气血沸腾。
只是
他和苏文之间的差距太大
衣角微动
苏文抬手捏拳印
亦是一拳轰出
“轰”
霸道无匹的龙象之力爆发,裹挟着浑厚的真气。
一拳将檀空的左臂震碎。
再度凝聚出来的菩提金身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缝。
“砰”
老和尚眼中神采消散,体内的生机也被苏文这一拳崩碎。
整个人向后倒去
重重地砸在雪地中。
死了
堂堂佛门圣地之一,菩提寺戒律院首座就这般倒下。
凶手不是别人
正是大周宰相
更加可怕的地方在于,从始至终,苏文都只用右手。
仅仅一只手就硬生生打爆了菩提金身,打死了檀空这尊佛门四境的修士。
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真气散去,风雪追下,落在头上,披风上,化作冰冷的寒气渗入血肉。
所有人都陷入无尽的震撼之中。
就连风雪呼啸的声音都显得微不可闻。
苏文抖了抖右手,将指尖的点点血迹甩落,瞥了眼檀空和尚的尸体,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仿佛杀的不是天下第九的大宗师,而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单手屠宗师。”
“一战杀宗师,打破心魔,从此整个天下的武者,都将传颂属于宿主的传说。”
“获得三万成就点数。”
身为重生者,系统自然不可或缺。
十五年前,苏文重生于大周皇朝,觉醒成就系统,只要解锁成就就能获得成就点数,并且每次解锁成就都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可以用来兑换秘籍,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提升武学造诣。
这是属于苏文自己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是他最强的底牌。
从沉鱼州落魄的寒门士子到权倾朝野的大周宰相。
从普通人一步一步成长为大宗师强者,踏足武道四境,甚至半只脚踏入五境。
在这个神通不显,圣人绝迹的天下。
苏文已经站在江湖武夫的巅峰。
无形中
他周身的气息出现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平常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只有武道高手才感应到。
“你有没有发现。”
老山头小声道:“咱们相爷的眼神好像更加凌厉。”
“是有点。”
烟波客赞同地点头。
此时
最绝望的当属五花大绑的照晚霜
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希望,紧接着那个男人又亲手掐灭了她的希望。
短短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的心情反复经历从天堂到地狱的轮转。
尤其是看到苏文单手爆杀檀空和尚的时候,她险些精神崩溃。
两眼失神,茫然的看着马车顶。
就连那个男人钻进马车都没有察觉。
“回京。”
帘子落下。
几十个武士将惊慌的马匹找回来,护送着马车径直往玉京城方向去。
马车内
苏文继续取出长青剑诀看起来,旁边躺着的照晚霜,一动不动,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准确地说她的心已经死了。
脑海中回晤离开锦绣山千里赴京的点点滴滴。
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多么壮阔远大的理想。
刺杀奸相,为天下苍生除害。
现在看来,她在苏文的眼里,恐怕就是个嗡嗡叫的臭苍蝇罢了。
那夜不过是懒得理会自己这只苍蝇。
否则就是十个照晚霜都不够杀的。
她无比的后悔,为何那夜要逃,还不如干脆的死在苏文的手中,也好保全清白。
何至于落入现在生不如死的处境。
矗立在风雪中的玉京城若隐若现,古老的城墙盘亘在人间大地。
苏文许是困乏,将剑谱收起,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宿主:苏文。”
“身份:大周宰相。”
“解锁成就:权倾朝野,威压天下,世家杀手,勋贵死敌,天子走狗,乱臣贼子,一战屠宗师。”
继续往下看。
“境界:武道四境大宗师。”
“成就点:十万。”
“抽奖次数:一。”
“是否抽奖。”
系统空间内,苏文的耳旁风响起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是。”
他点头。
每次解锁成就,除了对应的成就点之外,都会获得抽奖机会。
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抽到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各种绝世武学。
要是运气不好的,比较倒霉的话只能抽到类似于生锈的铁剑,乞丐用的打狗棒亦或者没人要的破衣服等等。
苏文总共解锁了七个成就。
第一次抽到龙象功,这门横练外功丝毫不逊色于佛门四大金身法,甚至犹有过之。
共有九重,分别对应武道九重。
大多数人都以为陆地神仙境就是人间武道的巅峰,实际上,在陆地神仙境之上还有飞升境。
而龙象功第九重便对应飞升境,八重对应陆地神仙境,七重对应圣境。
六重对应神通境,五重对应金丹境。
他的龙象功目前位于第四重巅峰,对应大宗师境圆满,拥有十二龙象之力。
先前苏文就是用十二龙象之力硬生生打爆了檀空的菩提金身。
可见其有多强横。
第三次抽到春秋刀经
第五次抽到霸道拳谱
第六次抽到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挡大宗师武者一击。
龙象体魄
春秋刀法
霸道拳法
苏文会的武功远远不止这些,身为权倾朝野的宰相,这些年收集的武功秘籍多如牛毛。
其中不乏许多宗门圣地不传的绝学。
多有涉猎,只是造诣不如龙象功,春秋刀法和霸道拳法。
每一次抽奖等同于开盲盒,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
他很好奇,这次会抽到什么好东西。
静静的等待着轮盘转动,指针不停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几个呼吸之后,指针的速度慢下来,直到彻底停下。
指针指向一团紫色的光团。
“恭喜宿主,抽到大宗师境剑道感悟一份。”
系统的声音消失,紫色的光团跃出罗盘,朝着苏文飞来,须臾之间,一股庞大的剑道感悟涌入脑海。
无数剑诀,剑招浮现,千百道身影同时运剑。
这股剑道感悟太过庞大,好在苏文本身就是大宗师修为,心神极为强悍。
心神沉浸于其中,在这股剑道感悟的滋养之下,他的剑道造诣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提升。
少年时学剑
青年时试剑
中年时悟剑
晚年时问剑
他似乎亲自经历了这一切。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此时的苏文,就如同得了仙人的灌顶,一朝悟道,得悟剑宗真谛。
许久
马车内
紧闭的眼睛睁开,一股摄人心魂的锐利精光自瞳孔消散。
无人知晓
这天下,悄无声息间多了一尊剑道大宗师。
来时自长生门出
回时亦从长生门入
马车后插的苏字黑旗在寒风中招摇。
到杏花巷的时候,苏文掀开帘子,原本的牌坊被老山头一刀劈碎,废墟已经清理干净,也没有重新立新的牌坊。
来到长乐坊,并没有选择侧门,而是从正门进府。
两个身强体壮,膀大腰圆的女婢将照晚霜带下去梳洗上药。
听风堂中
苏文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茶,尚未喝上,计幽便火急火燎地走进来。
这位相府主簿的老脸满是幽怨之色。
“相爷,这就是您说的应对之法?”
“怎么了?”
苏文笑道:“照晚霜不是带回来了吗?”
“那檀空老和尚怎么办?”
“不出半个时辰,消息就会传到长生殿那位的耳朵里。”
计幽苦涩:“陛下本就对您防备有加,单手打爆檀空和尚,相爷倒是痛快了,可这到手的神武卫虎符还没捂热乎,恐怕就得被收回去。”
“收不回去。”
苏文挑眉:“老计啊,你也不是头天跟着我,到本相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给出去过?”
“神武卫的虎符,陛下想给得给,不想给也得给。”
今日之前,长生帝君对苏文是防备
那今日之后,便是忌惮。
深深的忌惮
单手打爆菩提金身,镇杀天下第九的檀空。
再加上麾下的门生故吏和遍布朝堂六部的朋党。
苏文已经不是长生宫那位能随意拿捏的。
他的力量足够随时让天平倾斜。
长生宫那位在收回神武卫虎符之前,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能抗住苏文和那几位皇子的联手。
苏文的改变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要增加自己的筹码和分量,只有这样才能在朝堂波云诡谲的局势中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倘若陛下一意孤行。
苏文也有应对之法
那就是杀
谁担任神武卫大将军便杀谁。
杀到无人敢坐这个位置,杀到长生帝君麾下无人可用。
办法简单粗暴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法子很管用。
“六部之中。”
“户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吏部尚书褚宜风是我的人。”
“刑部赵泽端没有站队。”
“兵部那群勋贵支持二皇子。”
“礼部尚书是大皇子的人。”
“工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
苏文摇晃着杯中茶水,悠悠道:“六部之中,本相掌握户部和吏部,再加上神武卫,边军中也有许多将领暗地里投靠本相。”
“谁想和本相斗一斗,尽管来就是。”
六部之中,权利最大的只有户部,刑部,兵部和吏部。
户部管钱,属于相党的基本盘。
五年前,苏文就是户部尚书,负责替陛下捞钱。
刑部掌管刑事。
兵部掌管天下兵马调动。
吏部掌管各地的官升迁调动。
工部和礼部纯粹就是打酱油的。
兵部属于勋贵们的地盘,重要官员全是王侯府出身。
兵权
一直都是他想要染指的地方。
然而不管是陛下还是那些勋贵世家,都将兵权看得死死的。
因此苏文只能另辟蹊径。
从边军入手,拉拢一批中低层将领。
边军是勋贵的基本盘,但凡是勋贵世家出身,升迁速度极快。
而不是世家勋贵出身的寒门将士,只能干脏活累活。
就连拼死拼活立下来的战功都保不住,要白白拿出来给那些勋贵子弟镀金。
这批寒门将士和勋贵子弟天然不对付,奈何朝中无人,哪怕立下天大的功劳也没用。
有兵部在,战功根本送不到朝堂,甚至都送不到兵部。
长期被欺压早就心有怨恨。
他们就是苏文的目标。
金银财宝,武功秘籍,女人奴仆,苏相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大把大把的银子和宅子送出去。
这些郁郁不得志的中低层将领,自然会投入苏文的麾下。
其中最典型的当属樊虎。
自从跟着苏文之后,硬生生从城皇司小吏升迁到神武卫大将军。
所以说
哪怕苏文没能将手伸到兵部去,可他麾下依旧有一部分兵权。
只是这部分兵权极为隐蔽。
整个相府,除了他自己之外,就连计幽这位最新任的主簿都不清楚。
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现在
皇宫
长生殿
白玉玄冰床上
长生帝君盘膝而坐,两手掐印,莲花寺供奉的金身舍利子悬浮在胸前,散发着朦胧金光。
老人缓缓地汲取着舍利子中蕴含的精纯佛力和真气。
他的气色,较昨日要好上许多。
“陛下。”
贴身老太监岁青出现在宫殿内。
“如何?”
老人醒来。
“回陛下的话。”
岁青:“苏相已经将锦绣山的刺客带回相府。”
“胜负如何?”
长生帝君问道。
岁青摇头:“苏相在紫秋宫待了一个时辰,期间并未和顾长青交手。”
“而照晚霜则是苏相麾下的烟波客带人在梅谷中擒获。”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为不满。
“陛下。”
老太监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道:“在回程的时候,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赶到,将苏相拦下。”
“佛门的动作不慢。”
老太监咬牙:“檀空和尚死了。”
“怎么死的?”
老人皱眉:“莫非是顾长青出手?”
“不是。”
老太监眼神有些惊恐:“檀空和尚是死在苏相手中。”
“两人交手不过十招,檀空就被苏相单手打爆菩提金身,最后更是被一拳轰杀。”
“你说什么?”
长生帝君猛地起身,掀开四周的帘子,老脸狰狞,冰冷的眼神满是杀意的盯着岁青。
“陛下。”
老太监叹气:“咱们都被苏文给骗了。”
“他竟然是一尊武道四境的大宗师。”
“所有人都被骗了。”

宗师境强者。
剩下的相府护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对于先前两个同袍的实力极为清楚,斗笠人既然能隔空镇杀二人。
确为宗师境无疑
大周武风极盛,几乎人人崇武。
而武道的修行又分为后天境,先天境,宗师境和大宗师境。
再往上则是武道金丹境。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凝聚出武道金丹,可活三百年。
金丹境之后,还有神话三境,分别是神通境,圣境以及最后的陆地神仙境。
踏足神话三境,便有神鬼莫测的能力。
千年前的春秋时代,诸子百家都曾诞生过圣境强者,而距今最近的圣人。
约莫就是南江道真武山的开山祖师,距今以有六百多年。
那位真武祖师也早已坐化,亦或者白日飞升而去。
现如今的天下,宗师境便是第一流的高手,有资格开宗立派。
而大宗师境的武道高手一举一动,都能影响一州一道的武林局势。
至于金丹境的老怪物,哪怕有也属于凤毛麟角,不是待在深山老林追仙逐道就是待在圣地大宗之中以求突破。
近三十年,江湖中没有金丹境老怪行走的踪迹。
而今夜这位神秘的斗笠人竟然是一尊宗师武者。
武道八境,一境一重天,实力差距,宛若鸿沟般,难以逾越。
但剩下的十多个护卫并没有后退。
哪怕明知不敌,也毅然拔刀。
“老山头,先带相爷走。”
“咱们挡住她。”
为首的护卫头领头张嗔也不回的吼道,双眼死死的盯着那牌坊上的斗笠人。
“兄弟们。”
“报答相爷知遇之恩的时候到了。”
张嗔鼓足真气,手中钢刀嗡嗡作响,猛地一刀劈出,刀影寒光破开风雪,直奔那斗笠人而去。
其他护卫紧随其后,皆将修为催动到极致。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牌坊上,斗笠人轻轻摇头。
背上长剑落入手中,手腕轻抬,连鞘长剑如离弦之箭,化作道青光,奔着马车而去。
“噗噗噗”
青光过境,犹如狂风扫落叶般,锋芒锐气爆发,十多个先天境的护卫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撑过,尽数被杀干净。
万锻的精钢长刀被剑气斩断,一具具尸体重重的砸在地上。
青砖被鲜血染红,那道青光余势不减,继续朝着马车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牌坊上的神秘斗笠人纵身一跃,如飞燕般掠过风雪,横穿十丈长街,追着那剑光而来。
马车内,苏文的神情依旧镇定,看不到半分惊慌,他的目光隔着帘子,似乎看到了那道剑光和其后的人影。
不动如山,似乎这道剑光并非是奔着自己来的。
青光快如闪电,眼看着就要刺入马车内,就在这时,一根竹棍悄无声息的斜着点过来。
竹棍后发先至,以神乎其技的角度挡住青光。
“砰”
青光暴涨,上面蕴含的剑气激发,霸道无匹,然而那根平平无奇的竹棍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
任由剑气震荡,却难以将其破开。
而握住竹棍另一头的正是驾车的老山头。
仅剩的右眼内浑浊的目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精芒。
干枯的五指好似鸡爪般,紧紧的握住竹棍,骤然间爆发出一股强横的真气。
“轰”
剑气崩碎,青光破灭,就连剑鞘都被震成齑粉,三尺青光剑倒飞出去。
神秘的斗笠人尚在半空,伸手将倒飞回来的长剑接住,一股沛然大力顺着剑身灌入体内。
她后退数步,稳稳的落在街面,两脚踩踏的地方,有浅浅的脚印,倘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斗笠之下,是半张白皙而冷漠的面孔,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老山头。
“好强的内力。”
“阁下是谁?为何要助纣为虐?”
斗笠人开口。
两匹拉车的驽马被刚才内力交锋的余波震死,瘫倒在地上,马车倾斜,车身也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
帘子被剑气斩去半截,哪怕命悬一线,苏文也不曾惊慌,淡淡的看着长街对面的那尊持剑身影。
老山头手中竹棍斜指地面,往前半步,挡在他的面前。
佝偻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被玉京城的风雪吹倒。
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消瘦老头,却给斗笠人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
似乎在老山头的体内,蕴含着某种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力量。
斗笠人的眼神无比凝重,白皙的手掌紧紧的握住长剑。
她没有想到,苏文门下,区区一个独眼马夫,竟然都是宗师境的高手。
老山头偏着脑袋,伸手挠了挠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朝斗笠人道:“小姑娘,你刚才用的那招应该是锦绣山的绝学驭剑伏魔吧。”
“照剑雄是你什么人?”
锦绣山,南江道武林中的大宗之一,以驭剑术名动天下,为八剑宗之末。
锦绣山当代宗主照剑雄,成就剑道宗师许多年,将家传绝学驭剑术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其实力深不可测。
不过近些年照剑雄少有在江湖中走动。
斗笠人没想到老山头竟然能认出自己的剑招,而且听其语气,似乎还认识自家师傅。
本想承认,转念一想,此番刺杀苏文,不管成与不成,都是大罪。
倘若暴露身份,岂不是会给锦绣山带去诸多麻烦。
便摇头否认道:“前辈认错人了,在下并非锦绣山的弟子,用的也不是驭剑伏魔。”
“我今夜前来,只是为天下苍生除一大害。”
“前辈既然认识照老英雄,想必也是英雄豪杰,何为在苏狗贼的门下做鹰犬,岂非为虎作伥。”
老山头努了努嘴,眼神颇为不屑:“真不愧是两师徒,连照剑雄那套冠冕堂皇的伪君子作风也一并学了。”
“小姑娘。”
老山头独眼大睁,好似怒目金刚般,语气重不少。
“朝堂的事,不是你们江湖人能够掺和的,若是不想给锦绣山热麻烦,就速速离开吧。”
眼见老山头没有退让的意思,斗笠人咬牙,道了声:“得罪了。”
手中长剑震动,便是一剑刺出。
宗师境武者全力出手,威势不凡。

倘若继续拖延下去,等神武卫赶到,哪怕照晚霜有宗师修为,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青光阵阵铮鸣,剑啸之声划破风雪,照晚霜的身影前扑,三尺青锋在手,施展锦绣山的绝学驭剑之术。
掌心真气吞吐,剑锋起势强横,然而老山头的刀更快。
细长窄刀上,潋滟的白光流转,吞吐缕缕刀气,挡在苏文身前。
一刀斩出
刀气喷涌而出,竟将身前的夜色淹没,刀光长啸。
转眼间,两尊武道宗师便再度交手几十招,刀光剑气碰撞,将脚下的地面震出道道裂缝。
照晚霜手中长剑激发出几十道青色的剑气,却被老山头一圈刀花尽数拦下。
这位锦绣山的剑术宗师剑眉紧绷,俏脸冷漠如霜,身后风雪中,黑压压的神武卫铁骑狂奔而来,转眼间便踏入巷子。
“杀。”
伴随着一声大喝,铁骑列阵,长枪平举,开始冲锋。
几十骑在并不宽敞的巷子内,就是一堵铜墙铁壁,横推往前。
照晚霜回头,美眸微眯,手中长剑横斩,一道剑气将巷子淹没。
“砰砰砰”
铁甲破碎,战马哀鸣,剑气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残肢飞舞。
这就是宗师境武者的杀力。
战马和骑兵铸就的尸墙,将后面的神武卫士卒挡住,为她争取了短暂的时间。
照晚霜沉吸一口气,本就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她轻喝声:“人剑合一。”
周身气势攀升,凌厉的剑气浮现。
人剑合一
驭剑术中极为高明的境界
剑招一出
缕缕青光汇聚在四周,随风而动,她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似乎和这漫天风雪人融为一体。
老山头仅剩的右眼睁的如铜铃牛眼般,他只能看到一抹青色的剑光扑面而来。
锋芒锐气让老山头打了个寒颤。
“小小年纪便修成人剑合一。”
“此子不可留。”
老山头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已然起了杀心,想要将照晚霜彻底留下。
“斩。”
老山头不甘示弱地大吼,手中长刀劈出,快到极致,根本瞧不见刀影。
白光和青光厮杀,崩碎的刀光剑气席卷风雪,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如同梨花暴雨般,将残垣断壁打得千疮百孔。
几个呼吸之后
一道身影从混乱的风雪之中冲出。
正是老山头,此时他极为狼狈,黑色的棉袄化作破布,手中长刀断裂,只剩下半截刀身在手。
他尚未落地,一抹青光便紧随着从风雪剑气之中冲出,并非朝着老山头。
而是对准了马车内的苏文刺去。
那是一口青霜短剑
出自一尊剑术宗师之手,是照晚霜以驭剑术中的绝学,御剑飞仙起手。
短剑破空,悄无声息。
老山头眼疾手快,脚不落地,强行运转真气,改变方向,顾不得内力逆流冲击经脉的撕裂之痛。
奋不顾身的朝着青光抓去,然而还是慢了半步。
他抓空了
手掌擦着剑尾而过
“相爷,小心。”
老山头只得大吼提醒。
紫电青霜,是为仙剑。
而照晚霜这招御剑飞仙,俨然有几分剑仙的味道。
凛冽的剑气和杀意扑面而来,吹的身上的披风袄子飒飒作响。
苏文依旧不曾惊慌,好整以暇的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青霜剑。
刀光剑气散去
他的目光远眺,看了眼身负重伤的照晚霜。
同为宗师境,但照晚霜的修为明显要弱于老山头一筹,先前刀剑对拼,她就受伤,又强行用御剑飞仙来刺杀苏文。
此时正是旧气刚断,新气未生之时,落地之后,连退十多步,泛白的唇角被浸出的血丝染红,颇有几分娇艳欲滴的风情。
“狗贼。”
四目相对,照晚霜冷冷的骂道。
可下一刻
她的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美眸中全是不可思议。
苏文仅仅只是伸出两个手指头,便分毫不差的将青霜剑夹住。
要知道
这一剑可是她全力发出
哪怕是寻常的宗师境强者都没办法接住。
可那个男人不止硬接
而且还是如此云淡风轻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两根手指头稳稳夹住短剑,任凭剑身震动,都无法逃脱他的指尖。
“锦绣山的驭剑术。”
苏文轻声道:“不过如此。”
“难怪只能居八剑宗之末。”
二指微微发力,便将剑上的真气崩碎,手掌翻转,短剑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通体泛着幽绿光泽,好似碧玉铸就般,屈指轻弹,剑吟清澈如龙。
剑上有两个蝇头小楷,读作“碧幽”。
“这么好的神兵,跟着你可惜。”
苏文看向照晚霜笑道:“既然照姑娘有心,那本相就收下了。”
照晚霜惊讶之余,心底腾起无名怒火,骂道:“无耻之徒。”
想要继续动手,可想起刚才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就破了自己的剑招的场景。
其实力恐怕更加深不可测。
一个快刀无二老山头就足够难缠,再加上深不可测的苏文,自己断然不是对手。
做好打算,照晚霜不敢继续纠缠,纵身一跃,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混在风雪中,朝着远处掠去。
“想走?”
眼见自家相爷平安无事,老山头松了口气,瞧见照晚霜想走。
自不会就这么放其离开。
左手扬起,鼓足真气,一团乌光破空,追着她而去。
半息之后,闷哼声响起,照晚霜的身形在半空顿了顿,却是被老山头的暗器打中。
隔着漫天风雪,这位锦绣山的剑术宗师,恨恨地瞪了眼苏文,扭头钻入风雪内,眨眼间没了踪迹。
一尊宗师境的武道强者想走,没有数百披甲铁骑和弓弩手,几乎不可能拦住。
老山头还想追,却被苏文叫住。
“别追了。”
他从轿中走出,碧幽剑被收入袖袍内,风雪扑面而来,苏文的身躯修长而挺拔。
“属下来迟。”
“还请相爷治罪。”
神武卫姗姗来迟,身为神武卫大将军的郑西平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身后上百神武卫骑兵纷纷下马,跟着单膝跪地,全部低着头。
权倾朝野这四个字绝非空穴来风。
满朝文武,谁也不敢捋他这位权相的胡须。
哪怕身为神武卫大将军的郑西平也不敢。
苏文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神武卫众人,擦身而过,淡淡道:“听说郑将军前些日子才纳了房小妾。”
郑西平噤若寒蝉,心底惶恐,换了个方向朝着苏文的背影跪下,颤声道:“三日之内,属下必定抓住凶手。”
神武卫大将军,官至正三品,按理来说纳房小妾算不得什么事情。
只有郑西平知道,自己那房小妾不是正经纳的,而是强抢而来。
连带着还将小妾的家中丈夫和父母杀了。
他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被苏文知晓。
此时拿出来说,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
“很好。”
苏文带着老山头翻身上了神武卫的马,朝着苏府而去。
“本相就在家中恭候大将军的好消息。”
等到二人走远,郑西平才敢起身,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
“大将军,咱们怎么办?”
旁边的士卒问道。
“蠢货。”
郑西平骂道:“都愣着做什么。”
“封锁四门,让城皇司和玉京府衙门一起,挨家挨户地搜。”
风雪漫漫
夜色浓浓
长乐坊的街道上
两骑并行
“相爷,靠郑西平这个饭桶,恐怕抓不住这个刺客。”
老山头摇头。
“抓不抓得住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武卫大将军这个位置该换人了。”
苏文随口说道。
神武卫,羽林卫,骁骑卫为殿前三卫,隶属于天子亲军,司职玉京四门城防以及京中巡逻,具有便当行事的处置权。
其中神武卫五千人,骁果卫四千人,羽林卫七千人。
三卫拢共一万六千披甲卒,除了驻扎在玉京城外骊山大营内的两万飞龙骑外。
整个京城,就属殿前三卫的士卒最多,哪怕卫戍皇城的禁军都不如。
毕竟禁军的人数只有三千。
古往今来,兵权最重,尤其是京师重地的兵权。
殿前三卫中,人数最多的羽林卫掌控在天子的手中,而骁果卫则掌握在勋贵手中。
这两卫都插不进手。
苏文虽然能使唤的动羽林卫,可那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长生帝君。
倘若某一天,他与天子背道而驰,羽林卫瞬间就会调转刀口。
没有兵权
这是苏文这位权相最大的弱点和破绽。
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在图谋神武卫。
可惜在这件事情上,皇帝和那些世家勋贵达成默契,导致苏文一直没有成功。
皇权
相权
勋贵世家
三方角力之下,反而便宜了郑西平这个毫无背景的中立派。
让其坐上神武卫大将军的职位。
可惜此人有些不识时务,自长生帝君卧病在床,便暗地里和那些勋贵世家以及几位皇子眉来眼去。
“他因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苏文戏谑:“殊不知早就被咱们的陛下看在眼里。”
“就算本相不出手,他这个神武卫大将军也坐不了多久。”
朝堂之争已经日趋白热化,眼下就连锦绣山这等江湖大派都参与进来。
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必须要将神武卫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有兵权,说话才有分量。
“陛下会答应相爷掌控神武卫吗?”
老山头语气有些担忧。
“不答应也得答应。”
苏文自信:“因为本相会给他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朝堂局势
永远都没有绝对这二字
长生帝君和苏文这位权相联手镇压朝堂十余年,也没能彻底将世家王侯打垮。
勋贵犹在,世家仍旧夜夜笙歌,时不时借着骂苏文的时候,捎带隐晦地骂两句那位长生帝君。
利益
才是朝堂永恒不变的定律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用利益去交换。
想要在朝堂如鱼得水,手里的筹码就要足够多。
而这次利益交换的对象,正是那位卧病在床的天子。
此番锦绣山刺杀苏文,看似是针对相权,实则是在挑衅皇权。
世家大族,勋贵百官,以及那几位皇子步步紧逼。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势。
苏文是孤臣
那位长生帝君又何尝不是孤家寡人?
朝野上下
最大的朋党就是苏文这位权相
踏踏踏的马蹄声在风雪夜里,显得微不足道,就像那马背上的两个人。
独眼的马夫
权倾朝野的宰相
在风雪之下,如蝼蚁般。
然蚍蜉尚能撼树
谁言蝼蚁又不能翻天?
玉京以北八百里
菩提州
雪幕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绵延的山脉被风雪吞噬,原本汹涌的江河也被冻上。
三千年前
佛门东传,后曾有得道高僧修成圣境,并于此间坐化,以金身蕴养菩提子,最后种出一棵参天的菩提树。
此树蕴含圣人妙法,有诸多神妙,被尊为佛门圣物。
菩提州也因此得名
此佛门圣僧门下的弟子以金身菩提树为根基,创下菩提寺。
稳坐佛门四圣地之一,延续至今,屹立不倒。
菩提州佛道昌盛,哪怕历经皇朝更迭,也不曾落败。
菩提寺有个规矩,但凡寺中有得道高僧坐化之后,会将其舍利子取出,送于菩提州内其他寺庙供奉参详。
武道八境,第五境为金丹境。
而佛门却不将五境称为金丹,而是罗汉境,也不称金丹为金丹。
而是称其为舍利子。
换而言之,在佛门中,但凡能够凝聚出舍利子的,都是武道五境以上的。
菩提寺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一千八百多年来,菩提寺拢共送了九枚舍利子出去。
这也就意味着菩提寺最少诞生了九尊五境之上的修士。
这就是圣地的底蕴和实力
其中一枚舍利子供奉在莲花寺。
菩提州的风雪要比玉京城更大
毗邻北元,从十一月开始就在下雪。
莲花山位于菩提州以南,九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如同盛开的莲花般簇拥着,因此得了莲花山的名字。
莲花寺没在山上,而是在九座剑峰的正中,也就是莲台的位置。
莲花寺的开山祖师是位苦行僧,行至此间,偶有所感,又觉莲花山气势磅礴,暗合佛门妙理。
索性就在此住下,立寺传法,随着弟子越来越多,莲花寺也愈发的兴盛。
后来得了菩提寺的一枚金身舍利供奉,昼夜参悟之下,诞生不少高僧。
两百年前,前朝崩溃,天下大乱,兵锋乱起二十年。
期间菩提州遭遇过数次大的兵祸,导致莲花寺的高手死伤惨重,就连传承都出现断层。
至今方才恢复许多元气。
莲花寺当代主持白莲和尚,菩提州极为有名的宗师武者,其成名绝技小莲花指,与菩提寺的菩提指并列第一。
古老的庙宇安静的坐落在九座剑山峰正中,灯火在风雪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一支浑身罩着黑衣的骑兵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莲花山。
约莫数百人,个个魁梧,腰间鼓鼓囊囊,左佩长刀,右持钢枪,马鞍上还挂着弓弩。
黑衣骑兵在莲花寺外停下,当先三人策马登上高处,远眺古寺。
当先的大汉身材极为魁梧雄壮,足足九尺高,脸上有疤,披风下是厚重的鱼鳞铠,手中提着柄厚重的镔铁大刀。
眼神中满是杀意。
一员悍将
他身后的两人一个须发赤如火,两手抱胸,一个面如金纸,怀中抱剑。
“根据情报。”
提刀的大汉开口:“莲花寺中除了白莲和尚外,还有一尊老辈的宗师。”
“二位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
须发如火的壮汉点头:“白莲和尚交给我,正好试试他的小莲花指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
“那另一个老和尚就交给我。”
面如金纸的瘦弱男人接过话头。
言毕,这两人轻飘飘地掠出,踩着风雪快若疾风,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一对骑兵把守出口。
提刀大汉将剩下的三百黑衣武士召集到身旁,手中长刀对准莲花寺。
低喝道:“一个不留。”
“杀。”
扯动缰绳,胯下战马跃出,落在数丈开外,身后黑压压的武士跟随,保持冲锋的阵形。
他们的骑术极为精湛,取下弓弩,在距离古寺还有五十步的时候,松开弓弦。
密密麻麻的火箭腾空而起,将莲花寺淹没。
许多僧人尚且还在睡梦中就被箭雨射杀,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箭头上的火焰点燃库房和柴房,狼烟升起,伴随着汹涌的火光,驱散莲花山的夜色。
寺内的一个武僧提着长棍冲出大门,迎头一道黑影扑来。
寒光掠过,一颗头颅升空,随即重重的砸在地上。
眼中残留着不解和惊恐。
刀疤大汉长刀染血,领着麾下的士卒冲入莲花寺内,见人便杀。
还有几十骑在寺外游走,射杀侥幸逃出来的僧众。
鲜血染红古刹,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凄厉的惨叫和愤怒的咆哮回荡,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黑衣武士冰冷的钢刀。
索命的厉鬼无情地收割人头和性命。
“大胆。”
“你们是什么人?”
莲花寺武僧堂的堂主手持一根齐眉黄铜棍,将冲过来的两个黑衣武士砸飞。
看着满地的尸体,两眼大睁,愤怒的斥责。
寺中的僧人被屠戮大半,刀疤大汉倒拖长刀,朝着武僧堂堂主走去。
身上的甲胄满是绽放的血花。
“你们是朝廷的人。”
中年和尚看到甲胄的瞬间就明白对方的身份。
大汉没有回话,一步跨出,将长刀抡起,从上往下劈落。
武僧堂堂主举棍抵挡。
“嗡嗡嗡”
镔铁刀斩在黄铜棍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莲花寺的和尚被震得虎口破裂,口鼻流血。
“半步宗师。”
和尚眼神绝望。
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先天九重,却被对方一刀震成重伤,这份修为好生恐怖。
就在其惊愕的时候,刀疤大汉变招,长刀横掠,和黄铜棍摩擦,火星飞溅。
刀锋朝着和尚的脖子斩去。
这一刀
很快
刀光掠过
头颅升空
仅仅两刀,便将先天九重修为的莲花寺和尚斩杀。
大汉面无表情,一脚将和尚的脑袋踢开,身后左右的黑衣武士冲开大门,开始继续屠杀。
半个时辰之后
莲花寺数百僧众全部变成尸体
古刹内,除了黑衣武士们,再无其他活口。
两道染血的身影从后院走出
正是须发如火的大汉和消瘦的中年剑客,分别将手里提着的脑袋扔到刀疤大汉面前。
“樊将军,幸不辱命。”
“白莲和尚和色空和尚的首级在此。”
中年剑客开口。
“东西在何处?”
被称作樊将军的披甲大汉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这两颗宗师武者的脑袋,便又看向他们。
“嘿嘿,相爷点名要的东西,咱们可不敢乱来。”
红发大汉从袖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外面刻有复杂的梵文。
“很好。”
樊将军将盒子收入怀中:“我会给你们请功的。”
“走。”
大手一挥,领着麾下的黑衣武士从莲花寺离开,翻身上马。
几十根火把投入古刹内,火势暴涨,顷刻间将大半个寺庙淹没。
数百黑衣骑士策马狂奔,离开莲花山,径直往南而去。
当真是来去如风。
直到数日之后,莲花寺被付之一炬的消息才慢慢传开。
菩提寺大怒
当即派出高手四处追查凶手的线索。
莲花寺被灭的消息尚未传到玉京城,而樊将军却已经带着麾下的黑衣武士赶回来。
长乐坊
苏府
后院暖堂
此时距离锦绣山照晚霜刺杀一事已经过去三天。
苏文一直都待在府内,不止没去上朝,就连府门都没出过。
地上的积雪足足堆了尺高,院落中的草木上,倒悬着冰霜。
池塘依旧
其中泉水自地下而来,冬暖夏凉,哪怕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节,也从未冻过。
里面几条金色的鲤鱼穿梭于水草中,极为欢快。
一层薄薄的轻纱帐将内堂隔绝。
此时此刻
大周的苏宰相正斜躺在铺着白虎皮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堂外的风雪。
“相爷。”
主簿计幽走进来,脸含笑意:“樊虎回来了。”
“东西拿到了吗?”
他随口问道。
“拿到了。”
计幽点头,回头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樊将军也就是樊虎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将从莲花寺得来的紫檀盒子举过头顶。
“托相爷的福气,此行极为顺利。”
樊虎开口。
“嗯。”
苏文接过紫檀盒子,将其放到旁边的桌上,低头打量了樊虎一眼:“起来吧。”
“诺。”
樊虎起身,目不斜视。
“跟了我多少年了。”
苏文的话,让樊虎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道:“回相爷的话,跟了您有八年。”
“八年了。”
他眼底泛着些许唏嘘之色:“当年我初入官场,你就跟在我左右。”
“八年时间,才从巡城小吏升到千骑将军。”
“你的屁股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樊虎,让你做神武卫大将军,统领神武卫如何?”
“神武卫大将军?”
樊虎瞳孔大睁,心潮澎湃,当即跪下,张口想说一时之间又没有理清楚思绪。
这番模样,逗得计幽和苏文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
苏文笑着拍了拍樊虎的肩膀:“你想说什么本相知道,好好干。”
“属下这条命就是相爷的。”
憋半天,樊虎面红耳赤地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怪他这般激动,神武卫大将军官居正三品,比樊虎现在的千骑将军要高好几个品阶。
来到堂外,樊虎站在漫天风雪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那可是正三品的神武卫大将军
天下武将梦寐以求的位置。
隔着轻纱,苏文目送樊虎的背影离去,计幽将紫檀盒子打开。
内镶金玉,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只是闻上一口,顿时心旷神怡。
将盒子内的东西取出,递给苏文。
他伸手接过,核桃大小,通体黝黑,隐约能看到表面有一根根金色的丝线。
苏文将其放到眼前仔细观摩,初看黝黑,再看时有些透亮。
如同宝石般。
“这玩意真有那么神奇?”
计幽好奇。
“那是自然。”
“这颗舍利,是佛门五境以上的修士金身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着五境修士大部分修为。”
“甚至有些得道高僧可以将自己的传承封锁在舍利之中。”
将黑色的舍利握在掌心,催动一缕真气渗入其中,原本安静的金身舍利开始颤抖。
紧接着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真气。
“轰”
殿堂震动,肉眼可见的金色佛光以舍利子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
桌椅板凳瞬间化为齑粉,粗壮的原木房柱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
计幽被佛光震得连连后退。
“刷刷刷”
十多道身影出现在屋外,都是相府内圈养的高手,却被刺眼的佛光挡住,难以靠近。
“这是?”
老山头出现,啧啧称奇道:“好强的佛力。”
堂内
苏文用内力快速探查了舍利子内的情况,随即掌心爆发出一股更加强横的真气。
“轰”
佛光湮灭,隶属于菩提山某位得道高僧的真气被捏碎,退回舍利子中。
那股恐怖的威压散去。
“这就是五境修士的气息吗?”
计幽心有余悸,喃喃自语。
“这里没事,都退下吧。”
苏文朝外面的高手说道,众人自然不会多问,各自离去。
掌心的舍利子恢复先前安静的模样,纹丝不动。
“这枚舍利子炼化的时间不短,里面的真气有许多损耗。”
他道:“倘若是当真是位五境修士出手,恐怕一击之下,我这相府顷刻间就要化作废墟。”
计幽咂了咂舌,用狐疑的眼光看向苏文。
自己相爷的修为一直都是个谜,而且从未在外人面前出过手。
谁也不知道苏文的实力如何。
但能轻而易举的压制这枚金身舍利,计幽猜测,自家相爷的真正实力,恐怕要比所有人猜测的都高。
将舍利子原封不动的放回紫檀木盒内。
苏文可以轻易地将郑西平从神武卫大将军的位子上弄下来。
可若是想要将其换上自己人,掌握神武卫五千披甲士卒,那便极为不容易。
皇权,相权,勋贵世家三方角力。
他必须要拿出可以交换的利益来换取皇权的支持。
而这枚金身舍利就是筹码。
还是那位陛下没办法拒绝的那种筹码。
只要炼化舍利子中蕴含的修为,就有机会凝聚出武道金丹,顷刻间就能获得三百年寿命。
谁能拒绝?
苏文不知道其他人,但他很清楚,寿命对于自家陛下,那就是最需要的东西。
之所以没人敢像苏文这般,直接闯入菩提州,将一寺屠灭,强抢舍利子。
最主要的原因是当今天下,佛门势力极大。
谁敢抢夺舍利子,就要面临佛门上下铺天盖地的追杀,哪怕炼化其中修为,也绝难逃过死字。
毕竟佛门高僧如云,保不齐哪个圣地就有金丹境甚至神通境的老妖怪。
他却不怕
反正儒释道三教之人,谁不是恨他恨的要死。
况且这枚舍利子最后是给陛下的,佛门的秃驴若是有胆子,那就去皇宫找那位长生帝君算账。
金身舍利,就是苏文抛给天子的救命毒药。
既能救命,也能致命。
朝野内外,有太多人觉得当今的天子活的太久,他们迫不及待的盼着长生帝君驾崩。
若是金身舍利的消息走漏出去,那些人会怎么做?
倘若天子不死,甚至延寿三百年,勋贵世家还有那几个皇子恐怕会疯掉。
并非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一颗舍利子
换来神武卫大将军的位置
挑起勋贵世家和天子的矛盾
再将菩提寺和佛门牵扯进来
这叫一石三鸟。
卯时未到,雄鸡初啼,风雪依旧不停。
苏文早早的起床,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吃过早饭。
马车就在后门等着,老山头依旧穿着黑棉袄,蓬头垢面,手里捧着两个热包子吃的正香。
“老山头,不是本相说你。”
苏文满脸嫌弃:“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府里也没缺过你的银两,怎么终日邋里邋遢的,和个乞丐一样。”
“眼瞅着就是年节,明儿别让我在看到你穿这身破烂四处招摇。”
“换换换。”
老山头赔笑,三下五除二将包子吃完,扯动缰绳,驾着驽马出门,往皇宫方向走。
“驾”
“驾”
临近朱雀街,这里住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皇亲国戚,宅院门前的灯都亮着。
六部官员们纷纷带着奴仆,驾着马车出门。
最近两个月,早朝都是苏文这位宰相在主持,折子他看过之后,再挑些重要的,送去内监司批红。
往年这个时候,早就休朝在家歇息,今年天子卧病在床,自然没了假期。
瞧见苏文的马车,其他官员纷纷躲得远远的,倒是投靠到他门下的人聚拢过来,足足二三十辆,跟在苏文后面,浩浩荡荡奔着长生门而去。
没办法
谁让相党如今权势滔天。
马车在长生门停下,苏文下车,领着麾下的党羽进宫。
姚公公在朝殿前等着,瞧见他走来,笑眯眯的上前。
“相爷。”
“姚公公。”
“前头领路吧,本相要去面见陛下。”
苏文直截了当的开口。
“相爷随咱家来。”
姚公公在前头领路,从朝殿出发,顶着风雪,此时天色尚未明朗,还需灯笼照明。
穿过朝霞殿,未央宫,明月宫,飞仙殿,最后来到长生殿外。
“岁公公。”
长生殿前,有个老太监正在等着。
和姚太监的圆润肥胖不同,这位岁公公本名岁青,虽不在内监司中,却是陛下的贴身太监。
最重要的是此人的武道修为极为高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阴冷之气。
那双眼睛就如同毒蛇般。
“苏相爷。”
岁公公的嗓音浑厚,不似去了势的:“陛下请您进去。”
“陛下知道我要来?”
苏文挑眉。
“自是知道的。”
岁青让开路,跟在他身后进殿。
“许多人都以为陛下他老人家眼昏耳溃,殊不知这天下,还没有什么事能瞒过陛下。”
接连穿过两道木门,方才踏足内殿。
白玉床上,唯有长生帝君盘膝而坐,至于那日的四个道人,却不曾出现。
“微臣见过长生帝君。”
苏文微微躬身行礼。
“朕的好相爷,今天怎么想着入宫?”
长生帝君虽然形容枯槁,可眼神却极为凌厉,根本看不出半分死气。
然而他却知道,这只不过是陛下在强撑着罢了。
苏文懒得废话,直接从袖口取出紫檀盒双手奉上,道:“近日,臣偶然所得一枚佛门金身舍利子,特献于帝君。”
“拿来。”
长生帝君的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岁公公将紫檀盒接过,上前转递给白玉床上的老人。
迫不及待的打开,将里面的舍利子取出,伸手握住,顿时一股强大的真气涌出。
“没错。”
“就是金身舍利。”
长生帝君斑白的须发颤抖。
“苏相爷,你这舍利子当真是偶然所得?”
老人似笑非笑:“可朕怎么听说,前几日菩提州的莲花寺一夜之间,被屠灭满门,就连寺中供奉的菩提舍利子都被人夺走。”
“这个?”
苏文沉吟片刻,笑道:“可能是巧合吧。”
“好一个巧合。”
长生帝君脸上的笑容散去,眼神冰冷:“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苏相盼着朕能多活些时日吧。”
“陛下言重了。”
苏文道:“若无帝君,微臣也不过是无根之萍,风雨来临,须臾就要覆灭。”
“臣自然盼着帝君延年益寿,活他个几百年,几千年,最好长生不死。”
“好好好。”
老人脸上恢复笑容,显然心情不错:“这颗舍利子朕收下了,苏相爷,说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苏文道:“此物乃是神武卫千骑将樊虎寻的,臣不敢冒领。”
“樊虎?”
长生帝君看向老太监岁青,后者道:“陛下,此人乃是边军出身,十年前因战功调回玉京,担任皇城司小吏,后来擢升到神武卫,现担任千骑将。”
“边军出身?”
老人沉吟片刻,看了眼苏文,淡淡道:“神武卫大将军郑西平缉拿刺客不力,更犯有私杀百姓,强夺民女之罪,罢官下狱,交由刑部查处。”
“就让樊虎担任神武卫大将军吧。”
“等会让内监司拟旨,姚公公跟着苏相去朝殿走一趟。”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都不用苏文自己开口,对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多谢陛下。”
苏文再行一礼。
“时候不早了。”
长生帝君道:“苏相爷该去主持早朝了。”
“诺。”
去内监司领了圣旨,和姚公公原路返回,到早朝殿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到齐。
四位皇子也都到场。
长生帝君拢共有五子一女。
五皇子早早的就封了蜀往,前往蜀道就藩,玉京城内还剩下四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当苏文进殿之后,原本嘈杂的早朝殿顿时安静下来,雅雀无声。
“见过苏相。”
百官朝拜,就连四位皇子也略微欠身行礼。
他们不太敢得罪苏文,此时正是争夺太子之位最激烈的时候,谁若是能拉拢苏文这位宰相,瞬间就能占据上风。
“嗯。”
小太监搬来凳子,苏文顺势掀起官袍落座,四位皇子也都有自己的凳子,至于其他官员,则只能站着。
“姚公公,宣旨吧。”
苏文开口。
就在百官疑惑之时,姚公公取出内监司拟好的圣旨,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神武卫大将军郑西平缉拿刺客不力,其德性有坏,私杀百姓,强抢民夫,杀其夫子父母,为十恶不赦之罪。
今罢官免职,打入天牢,交由刑部审理,查清罪行,以儆效尤。”
姚公公宣读完圣旨,满朝哗然,人群中的神武卫大将军郑西平更是手脚发软,两眼泛白就往地下倒。
“禁军何在?”
姚公公大喝。
“在。”
数名披甲挎刀的禁军士卒大踏步走进朝殿。
姚公公指着瘫倒的郑西平厉声道:“将此乱臣贼子拖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诺。”
强壮的禁军直接将其拖出朝殿,任由郑西平喊冤,戴上枷锁镣铐,押往天牢。
“韩国公救我。”
“魏国公救我。”
“大皇子救我。”
无人敢应。
“苏相,卑职是冤枉的。”

看到这一幕,老山头嘴巴大张,表情好似见鬼了一般难以置信。
而顾长青则是眼角微缩。
他的佩剑虽然不是神兵榜上的绝世利器,但也不差,倘若只是被苏文二指截断,不足为奇。
真正恐怖的地方是对方不止用手指头截断自己的佩剑,而且还悄无声息的将剑震碎。
甚至顾长青从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真气的波动。
只有一个可能
苏文是用蛮劲将剑器震碎
需要多大的劲道和对于力量有多细微的掌控才能做到?
高手
这位大周宰相绝对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自己没有猜错
倘若那一剑刺出去,而没有将苏文杀死,届时将是顾长青和紫山观根本无法承受的结局。
顾长青的背后无声无息浸出一层冷汗。
“苏相好强的指劲。”
这位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颓然坐下,轻叹口气,这般说道。
语气不似先前的强硬
因为他知道
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和底气。
二指碎剑
就是苏文对自己的警告
如果顾长青是孤家寡人,此时此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势必和苏文分个生死胜负。
然而他不是
紫山观观主这个身份就是顾长青的破绽。
为了替门下弟子报仇,敢一人一剑远赴千里之外的北元皇都截杀凶手。
这样的人,没资格和苏文死斗。
因为他承担不起输的代价。
显然为了一个照晚霜,用整个紫山观弟子的身家性命去和苏文这个疯子赌命极为不明智。
没错
在顾长青的眼里,苏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朝廷中人行事,讲究一个体面。
在没有穷途末路时,轻易不会赌命。
按理来说苏文这种位极人臣的老狐狸,应当深谙其道。
偏生此番来紫山观,反其道而行之。
打了顾长青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强硬的手腕和态度,让他之前准备的应对之法毫无用武之地。
顾长青苦笑:“苏相怎么肯定照晚霜就在贫道这里?”
语气的变化足以说明他和苏文之间的地位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玉京城,还有什么事是本相不知道的吗?”
并非他夸口,苏文从一开始就知道照晚霜躲在紫山观,不过是他懒得浪费力气。
只要有这场刺杀就够了,至于凶手能不能抓到并不重要。
至少现阶段,他并不是很想浪费力气去对付一尊宗师强者,从而和锦绣山不死不休。
几个皇子,秦国公等勋贵,还有五姓七望这些世家大族都死死的盯着他。
包括最大的朋党,那位长生帝君也对苏文防备有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句古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以为要秋后算账的,不曾想陛下反倒是想用照晚霜来试探苏文的深浅。
“倘若贫道说照姑娘没在观中,苏相信还是不信?”
顾长青的话让老山头摸不着头脑。
“牛鼻子,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老山头独眼里满是怒火。
“之前在。”
顾长青并不恼怒,捋着胡须,突然笑眯眯的看着苏文:“但现在不在。”
“顾观主的话,本相自然是信的。”
苏文轻抬眼皮:“要是我没猜错,你是在一个时辰前,通过玉京城内的人得到本相要来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我们前脚上山的时候,后脚照晚霜便下山。”
“顾观主莫非是怕我们正好和她碰上吗?”
面对苏文的奚落,顾长青脸上笑容消失,表情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因为对方说的很对,尤其是时间恰恰好。
“你在配合本相演戏,想要拖住我。”
“本相又何尝不是想拖住你。”
“毕竟紫山观内,高手众多,真要打起来,本相就算能灭了你们,也会损失惨重,一旦出了紫山,区区一个照晚霜,岂能逃脱本相的五指山。”
苏文嘴角微微扬起:“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顾长青的脸色愈发难看,须发扬起,已经消弭下去的无形杀气再度出现。
玩弄
自己被对面那个男人彻彻底底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不寒而栗
此刻这位紫山观主真正领教到了苏文的恐怖之处,对于人心的洞悉达到骇人听闻的层次。
沉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恐惧压下去。
“苏相当真要捉拿照姑娘?”
顾长青质问。
苏文点头。
事已至此,哪怕是顾长青,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里是玉京城
是天下脚下
不是江湖山野
昔年他能一人一剑杀穿北元皇都,今时今日,却没有对苏文出剑的胆魄。
个人勇武在波云诡谲的朝堂局势中算不得什么。
除非顾长青一人一剑,可敌千军万马。
很显然
他做不到
苏文道:“本相不来,那来的就是神武卫和骊山大营内的飞龙骑。”
“所以。”
“顾观主,你得感谢本相。”
顾长青冷笑:“苏相还真是宅心仁厚。”
“此事到此作罢。”
苏文不恼:“照晚霜我带走,你们紫山观以后也别自找不痛快。”
说罢,起身就要走。
却被顾长青叫住:“苏相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
苏文回头。
“不知苏相可敢和贫道打个赌。”
顾长青捻着胡须:“倘若你就此离开紫山观,贫道赌你今日回不到玉京城。”
“哦。”
苏文轻笑:“没有赌注的事情,本相从来不做。”
“苏相想赌什么?”
顾长青反问。
“你有值得拿出来赌的?”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天下第三的长青一剑,随即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鄙夷。
“苏相权倾朝野,坐拥天下富贵,自然瞧不上寻常的凡俗之物。”
顾长青将手伸入袖袍中,取出一本蓝皮小册,封皮上有几个弯弯曲曲的小字。
“长青剑诀。”
苏文微微皱眉。
“没错。”
顾长青:“贫道身无长物,就拿这卷长青剑诀和苏相赌。”
“倘若苏相能安然回到玉京城,照晚霜和剑诀归你。”
“倘若苏相折返回紫秋山。”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卷剑诀依旧归苏相,至于照姑娘,还请苏相高抬贵手,放其离去。”
长青剑诀正是顾长青所修剑法,囊括一尊剑道大宗师几十年的心得体悟。
对于天下的武者来说,属于梦寐以求的宝物。
就这样摆在苏文的面前,等同于白送。
老山头的呼吸急促,他没想到顾长青愿意为了救照晚霜拿出自己看家本事。
无形真气包裹着剑诀,朝着苏文飞去。
他伸手将其接住,收入袖袍内,点头道:“这个赌注本相接了。”
“老山头,咱们走。”
主仆二人离开紫秋宫,踏入风雪中,往观外而去。
待到苏文和老山头走后,从后殿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背上负剑,怀中揽着柄拂尘。
“师弟。”
“此番你也算是将照剑雄的人情给还了。”
老道士开口:“以后就不要与锦绣山掺和到一起。”
“咱们紫山观的祖训,不得参与皇位争夺。”
“师兄说的是。”
顾长青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苏文此人,心机城府,实在是深不可测。”
“绝非易与之辈。”
“此番正好借那老秃驴的手,试试其深浅。”
“他当真如此厉害?”
老道是的声音中满是疑惑。
“嗯。”
顾长青想起先前两人交锋的场景,越是想下去就越觉得后怕。
“就不应该放放虎归山。”
老道士恨恨道:“一枚金身舍利,便坏我道门两百年的根基。”
“逼得我道门和陛下反目,引得佛门入京,自此道佛两争,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长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交锋的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
苏文对于人性的洞悉达到极为恐怖的境界。
不想也好
不敢也罢
都不重要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长青低头。
憋屈吗?
很憋屈
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苏文抓住了自己的破绽
满山挂白
风雪化霜
马车从紫山观离开。
老山头靠在车壁上,想起顾长青和自家相爷的赌约,越想越奇怪。
“相爷,那牛鼻子老道是什么意思?”
“莫非等会有人要半路拦咱们?”
马车内
苏文笑道:“应该是菩提寺的人来了。”
“那群秃驴的消息那么快?”
老山头诧异。
“不要小看佛门的实力。”
百无聊奈之际,拿出长青剑谱翻阅起来:“此番菩提寺的和尚进京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奔着本相来的,想要找回场子。”
“其二就是和陛下接触。”
“自大周立国,高祖皇帝就定下崇道压抑佛的国策。”
“道门占据大周国教两百年,愈发兴旺,压的佛门快喘不过气来。”
“你没看到吗?钦天监内,全是道门的高手坐镇。”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陛下不敢用金身舍利续命。”
“听懂了。”
老山头嗤笑:“堂堂大周皇帝,若是炼化佛门舍利子,让天下人知道了,该怎么看道门国教的位置?”
“陛下要是愿意,只要说一声,那些佛门圣地自己就把舍利子送来了。
哪怕没有现成的舍利子,找个得道高僧临时坐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背后真正的原因是道佛相争。”
“可惜啊。”
苏文嘴角扬起:“咱们的陛下最后还是没有挡住诱惑。”
一枚舍利子
引佛门入京
引道佛两争
让陛下和道门离心离德
什么叫阳谋
这就叫阳谋
被压制了整整两百年的佛门,怎能放弃这等大好良机。
老山头挠了挠头:“佛门那些和尚确实不怎么好对付。”
“他们的肉身体魄练成金身之后极为强悍。”
“怪不得顾青山那牛鼻子敢打这个赌。”
独眼马夫摸着刀柄,嘀咕道:“不过我的快刀也不是吃素的。”
马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有一骑顶风冒雪而来。
狂奔的战马被缰绳勒住,上面的武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
“禀相爷,照晚霜已经被咱们给围在十里外的梅谷中。”
武士兴奋的说道。
“前头带路。”
“诺。”
老山头驾着马车跟在后面,往梅谷而去。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娇艳的梅花被鲜血染红,照晚霜拄着长剑,单膝跪地。
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四周。
她身上的青色长裙被鲜血浸湿,露出些许美妙的风光。
然而梅谷内的杀手却生不起半分心思,因为就在刚才,短短一刻钟内,就有十多名同伴死在这个女人的剑下。
唇角浸着鲜血,和一株株绽放的腊梅交相辉映,风雪扑面,连身体都要被冰封。
“莫非此处,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
照晚霜眉目间,有些许苦涩。
好虎架不住群狼。
更何况她本就中了老山头的毒针,伤势并未痊愈。
而且此次前来追捕的都是相府内圈养的好手,常年混迹黑白两道,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个个悍勇无比,根本不怕死。
四五十个黑衣武士将她团团包围,山谷高处,还有上百名披甲的弓手。
“照姑娘。”
戏谑之声响起,一道身影踏入山谷。
正是苏文麾下四大宗师之一的追风神剑烟波客。
消瘦的身影一步迈出,轻飘飘的出现在十丈开外,几步之后,落于照晚霜的对面。
“还是别反抗了。”
烟波客:“我家相爷说了,只要你愿意投诚,他可以不计前嫌。”
“毕竟咱们相爷是出了名的惜才爱才。”
“似照姑娘这等绝世天骄,若是就此陨落,实在是可惜。”
照晚霜怒目而视,骂道:“鹰犬,走狗。”
“身为江湖中人,学成一身本领,不思守正辟邪,反而甘为苏贼门下客,岂不丢尽祖宗颜面。”
“说得好。”
烟波客惨白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照姑娘不愧是锦绣山的弟子,这份风骨确实不凡。”
下一刻
照晚霜美眸大睁
眼前失去烟波客的身影,唯有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肩头传来剧痛,皮肉被剑气斩开,鲜血喷涌而出。
正要提剑阻挡,紧接着手掌不受控制的垂落,五指松开,连剑器都握不稳。
照晚霜的右手手筋被挑断。
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察觉到烟波客是如何出手的。
“噗嗤”
寒光闪过,左手的手筋紧接着被挑断。
然后是双脚的脚筋。
“啪”
长剑入鞘,烟波客出现在原地,怀抱长剑,依旧还是个病秧子的模样。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剑手,竟能让照晚爽这位天之骄子毫无反抗之力。
手筋脚筋被挑断,她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
想要强行调动内力,却连动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她的高傲不允许自己遭受这等羞辱,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剑鞘轻飘飘的点在照晚霜的下颚,将其颌骨错位,这下连自尽都做不到。
冰霜般的眸子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这么漂亮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材,若是死了太可惜。”
烟波客半蹲着,仔细的打量着她,半晌后起身,摩挲着下巴:“送给相爷当个玩物,他老人家肯定喜欢。”
“杀。”
“杀了我。”
由于颌骨错位,照晚霜只能呜咽着发声,近乎于哀求。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落到苏文的手里,会遭受怎样的羞辱和折磨。
“也就是你运气好。”
烟波客淡淡道:“那两天我正好有事,没在玉京城,否则岂能让你这贱婢刺杀了相爷还能活着离开。”
“烟波客,你什么意思?”
“瞧不起老子是吧。”
马车驶入山谷,老山头虽然眼睛瞎了一只,可耳朵却没坏,将烟波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当即用仅剩的右眼怒目而视。
“你不会真以为老子打不过她吧。”
“哪天晚上我只不过大意罢了。”
老山头愤愤不平。
任由麾下的两尊宗师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苏文径直朝着躺在地上的女人走去。
“那夜风雪太大,本相还真没仔细看。”
略微打量片刻之后,他道:“模样确实不错。”
“相爷。”
烟波客凑过来:“相爷,这贱婢的手筋脚筋都被我挑了,空有总是修为,却用不出来,您老尽管享用。”
“抱到马车上去。”
他招了招手,两个武士小跑过来,先将照晚霜手脚捆住,再抬上马车。
等苏文上车的时候,照晚霜紧闭双眼,红唇微张,不是她想张嘴。
而是颌骨错位,根本闭不上。
烟波客翻身上马,领着相府的精锐武士,跟在马车后头,走出山谷。
往玉京城方向而去。
车马晃动
温润的手掌落在她的面颊上,照晚霜猛的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个男人。
她的身体在颤抖,奈何手脚被缚,只能用眼神恐吓苏文。
手掌下移,她的心悬到嗓子眼,好在最后在锁骨的位置停下。
“咔嚓”
照晚霜还没有反应过来,猛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感觉错位的颌骨已经复原。
“狗贼。”
这女人也是凶悍,张口便骂。
“有种的就杀了我。”
“锦绣山不会放过你的。”
大量失血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文充耳不闻,拿起长青剑诀看起来,随口道:“别想自杀。”
“你要是死了,本相便让人扒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在朱雀门上,让天下人都欣赏欣赏锦绣山照姑娘的曼妙酮体。”
“无耻。”
照晚霜被吓的脸色煞白,半晌憋出这么个词。
却是彻底没有自杀的勇气。
当她眼睛瞥到封皮表面长青剑诀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地不由得一颤。
“你怎么会有顾观主的秘籍。”
在这瞬间,照晚霜想到无数种可能。
难道紫山观已经被旁边这个男人屠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顾观主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苏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其出手。
“本相和顾长青打了个赌。”
苏文转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这本剑诀和你,就是赌注。”
照晚霜提着的心松了口气,忙问道:“赌什么?”
“很简单。”
苏文收起剑诀:“赌本相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到玉京城。”
他闭上眼睛,放开心神,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苏文甚至能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炙热气血,就像沸腾的开水般。
“来了。”
两缕剑眉微微上挑。
“照姑娘,决定你命运的时候到了。”
“狗贼,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照晚霜咬牙切齿。
“要杀就杀,要刮就刮,何必故弄玄虚。”
“我照晚霜要是叫一个疼字,就不是锦绣山的弟子。”
苏文并没有和她对骂的想法,反而掀起帘子,朝老山头道:“停车吧。”
“客人来了。”
“客人?”
老山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菩提寺的秃驴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道路尽头,茫茫风雪中,出现道身影。
是个老和尚
穿着袈裟
手持一根禅杖
两腿跨出,宛若瞬移般,穿梭于风雪之中,这等手段,极为诡异。
十多个呼吸之后,老和尚走到马车前停下,右手握着禅杖,左手作揖,执礼道:“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见过苏相。”
“檀空。”
烟波客罕见的露出些许凝重之色。
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
宗师榜上排名第九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见噗嗤一声。
雪亮的刀光绽放
马车上的老山头骤然出手,这一刀前所未有的快。
奔着檀空的咽喉而去。
凝聚他几十年修为,刀气将山道中的风雪斩开。
这一刀
隐隐触摸到大宗师境
刀光如电
“阿弥陀佛。”
檀空只是诵了声佛号,并未有其他的动作,周身凭空出现一道金色的屏障。
老山头这一刀斩在金光之上,两股真气碰撞。
金光暴涨,反将刀气淹没,如烈火般,朝着独眼的马夫扑去。
又有一抹剑光刺来。
烟波客虽然不知道老山头为何会偷袭,但他选择跟着一起动手。
剑光紧随刀光,将反扑的金光撕裂,剑器长驱直入,点在屏障之上。
“砰”
护体真气破碎,烟波客入檀空身前三尺,剑上锐气暴涨,引来四周风雪。
老山头第一刀失利,紧接着出第二刀,和烟波客一起围攻檀空。
一左一右
快剑快刀
不管是烟波客还是老山头,都是宗师境中极为强横的存在。
两人联手扑杀天下第九的菩提寺戒律院首座。
刀光剑影弥漫。
真气纵横
檀空浑身金光暴涨,反手将禅杖插入地面,双手合十,两眼大睁。
左右双臂撑出
强大的真气流转于周身,最后凝聚于双手之上,撑开一道更加强大的护体真气。
“轰”
烟波客和老山头的刀剑落下,檀空的护体真气纹丝不动。
“退”
老和尚开口,声如龙吟虎啸,正是佛门的绝学狮子吼。
一吼之下,风雪破碎,山林震动,飞禽走兽惊恐。
就连刀光剑气都被滚滚真气震碎,老山头和烟波客眼疾手快,往后掠去。
“轰隆隆”
地上的积雪炸裂,冲天而起数丈。
脚下的地面出现道道裂缝,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将马背上的武士甩下之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逃去。
“这就是菩提寺的菩提金身吗?”
烟波客和老山头落地,连退数步才站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
“果然名不虚传。”
老山头吐出口浊气,低头看了眼,握刀的右手虎口已然开裂,正在往外冒血。
手里的刀也出现几条细微的裂痕。
亲眼目睹檀空和尚一招击退烟波客和老山头,让已经绝望的照晚霜生出强大的希望。
扭头看向苏文,嘲讽道:“苏相,看来和顾观主的赌约,是你输了。”
“是输是赢,尚未见分晓,照姑娘要嘲讽本相也得等会再说。”
起身掀帘,走下马车。
烟波客和老山头立马过来,挡在他的面前,其余相府武士则握刀一字排开。
“相爷,这老和尚有点扎手。”
烟波客嘀咕:“菩提金身太硬,没办法破防。”
苏文微微点头,探手挥了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挡在前面的人分开。
他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人群,看向菩提寺来的老和尚。
“贫僧见过苏相。”
檀空散去周身真气。
“老和尚。”
苏文笑道:“不好好待在菩提寺,怎的跑来玉京城撒野。”
“眼下打伤了本相的手下,伤了马匹,你且说说,该如何办?”
檀空:“相爷待如何?”
“赔个万儿八千两,再送两门菩提寺的绝学,本相便饶了你。”
“贫僧只是打伤了人马,苏相就索要如此之巨。”
檀空和尚指着烟波客道:“那苏相麾下的追风神剑烟波客一夜之间屠莲花寺百余僧众,抢走我寺至宝金身舍利子,又该如何?”
烟波客冷笑:“你这秃驴,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无凭无据的不要血口喷人。”
“就是。”
“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就算要告官,最起码得要个苦主吧。”
老山头附和:“被屠的莲花寺,关你们菩提寺什么事,至于什么狗屁舍利子,我们更是见都没见过。”
“你们。”
檀空大怒:“好个不要脸。”
“苏相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吗?”
苏文点头:“本相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城皇寺,刑部,吏部,甚至大理寺告本相都行。”
“只要能拿出证据来。”
“否则本相就要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不要脸。”
“好不要脸。”
马车内照晚霜和马车外的檀空和尚同时骂道。
“你这奸相。”
檀空犹如怒目金刚:“贫僧今日就要替莲花寺百余僧众讨个说法,更要替天下人讨个公道。”
“轰”
一掌拍在禅杖上,顷刻间,地动山摇。
巨大的裂缝朝着苏文冲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冷静。
连天下第三的顾长青都要低头,更别提只是天下第九的檀空。
一步迈出
近在咫尺的裂缝瞬间停下。
檀空心底吃惊,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猛地起身,一跃而起,浑身散发着强大的金光。
催动菩提金身,就连须发和衣裳都沾染上金色,强大的气血弥漫,如同凶兽般。